晶莹圆润的泪珠从楚楚半闭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朱承曦的手背上。她的苦痛深深敲击着他的心:她是该被保护。被呵护、被捧在掌心中的珍珠,她的日子该是幸福而无忧无虑的。怎么可以因为他而让这颗稀世宝贝承受这种折磨呢?他没有资格怀疑她的爱,但反过来自问:自己的爱可以带给她幸福吗?落在脚边的刀子散发着邪恶的光影。是的,他只是将她带往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中。既然如此,他根本别无选择……
虽然极力克制着,但他的手仍轻颤着——在强忍内心强大的痛苦下,他毅然决然地用力推开了她,随即转身奔出楚宅,逃离楚楚那对欲哭无泪的深邃眸子。
楚扬与邵南星随后追赶上去。
当他推开自己的一刹那,楚楚深深感觉到一股黑暗毫不留情地向自己笼罩下来,吞没了她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热爱。果真!是自己付出的爱不够多、不够深,所以才会唤不醒被控制住的他。是她高估了自己,她的爱情根本禁不起考验,如今更是印证了——她失神地前南自语。陆嬿儿心疼地轻轻搂着她,期盼自己能给她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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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承曦转入小巷内,楚扬及邵南星的身影也快速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早就清醒了!”
楚扬肯定的语气让朱承曦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看着他们。他把内心的激荡强抑住,因此除了脸色稍嫌苍白之外,他的目光又恢复到以往的自信和炯炯有神。“谢谢你们的配合,没有当场拆穿我。”他接着要求道:“也请你们两位继续替我隐瞒下去。”
“你打算做什么?”邵南星及楚场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就请你们别阻止我。你们该明白,只有我回去,日月教才有重整的机会;你们也不愿意看见日月教内的邪恶势力日渐坐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楚扬及邵南星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个当然明白朱承曦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如果欧阳骥这个攀附在日月教这棵大树上的毒瘤不清除,只会让情况愈来愈糟,最后将难以收拾。而以朱承曦在日月教里的身分是绝对有力量和他相抗衡;再加上他已清醒了,让他回去收拾他们将是最快速、最简捷的方法。但话又说回来,万一他输了,赔上的将是一条性命,和楚楚所有的幸福,这太冒险了……
“你该考虑有可能会发生最坏的结果,那楚楚……”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楚楚的深情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如果他真的有不测,那……
就算楚扬再怎么大公无私,还是首先顾虑到自己的妹妹。
风轻轻地吹着,朱承曦拨了拨垂在额前的乱发。“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介入而把她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弄得一团乱,但我真的不能再把她拉进这个浑水中,所以,我才不想让楚楚知道我已经清醒的事。当然,我也会继续伪装下去,只要我成了罪无可赦的罪人,而不再是她所了解的朱承曦,她自然会慢慢收回她的感情;虽然她会心痛,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想到那一刀差点刺入她的心脏,他就不禁冷汗涔涔;他不能再害她了!
楚扬不禁摇头苦笑:现在他可是被狠狠地反将了一军,谁叫自己曾不留情地要朱承曦别把楚楚带入险境之中?事情发展至此,他又私心地想把他留下来,楚扬简直是毫无立场可言。
朱承曦看透楚扬的心思,他解释道:“我会做这个决定,绝对没有任何怄气的成分在。”他静静地道:“你也应该不愿再看见楚楚遭受伤害了吧?”
楚扬无言以对。
“那我走了。等我跟你们联络之时,也就是我们成功之日。我一定会让自己赢得这场胜利的!”
第八章
欧阳骥的手一扬,一巴掌便落在封昀的脸上。他半眯着的眼中闪烁着杀机。“朱承曦呢?”
封昀没答腔,一贯保持着缄默,只是定定地站在盛怒之下的欧阳骥面前。之前,为了报恩,他舍弃多年的朋友之义;之后,又为朋友之义,他再度背弃恩情。不是他想这样翻来覆去,只是夹在中间的他很难在对立的两方找到一个平衡点,所以当他决定回来时,就没打算会再活着出去;他不要背负永远的遗憾与亏欠。要是欧阳曦杀了他可以泄恨,他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再问一次,朱承曦人呢?”杀机更重。
欧阳骥原以为能用恩情来压住这个人,到头来还是枉费心机,他咽不下这口气。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过,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封昀,你行!你以为不答腔就可以把你将朱承曦带出去的事实撇得一千二净吗?他会无缘无故地平空消失?除了你敢动手脚之外,还会有谁?没想到我棋差一着,养了个不知感恩图报的禽兽!”
“爹地,你就别再跟他废话了!留下这种人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杀了他倒还干净点。”欧阳虹虹气得在一旁帮腔。她现在所担心的是,不晓得封昀会不会把朱承曦送到了楚楚身边,要是朱承曦被她唤醒了,这下岂不前功尽弃!
欧阳骥同意地点点头,“没错!留下你反而坏事。而照这样看来,金石那一次莫名其妙地被捕,南疆老妇的不告而别,大概也全是你的杰作吧?吃里扒外的家伙不配活着,活该下那十八层地狱!”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把精致的灭音手枪,瞄准了他的心脏。
“少爷回来了!”段中的突然叫喊声暂时替封昀解了危。
当一派木然的朱承曦站在门外时,欧阳骥与欧阳虹虹全松了一口气,而愣在当场的封昀,一颗心却顿时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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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骥绝对猜不到这个坐在他面前、被他一手操纵的傀儡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
朱承曦一直保持着被控制时的举止行为,静静地坐在欧阳骥面前,现在的他正在回想柳应之以前曾批评过欧阳骥的一句话,他说:欧阳骥的才干令人不敢小觑,但他的狂妄却是他最大的致命伤。
柳叔的话一点都没错,欧阳骥骄傲地认定了宇宙天地均在他的掌握之下,自以为拥有翻云覆雨的本领,结果反而大意地忽略掉一些要命的小节。
这里是位于山区的名胜风景区,林立了大大小小的度假犀,而这也是欧阳骥会选在这里完成此次交易的主要用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虽是句老话,却也非常地真实;再则,为了怕走露消息,也为了那批可以赚进难以估计利润的毒品,事先的安排与联络,只有他和朱承曦两个人知道,其余的手下亲信全在最后一刻钟才被告知,而这些人员的一举一动也全在他的监控之下,是任谁也无法搞鬼的。
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今天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十分清爽宜人。或许在印象中,那种见不得光的勾当都应该是在暗沉的黑夜中进行,那也就来个反其道而行;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像在祝福着他马到功成。
欧阳骥调整一下坐姿,看看腕上的表:那些从金三角地区远渡重洋而来的朋友也该到了吧?
果然,不多久,房门上就响起规则的敲门声。欧阳骥露齿一笑,门一开,进来四位皮肤黝黑、轮廓甚深的东方人,这四人欧阳骥全都熟识。为了搭上这条线,他们可说是卯足了全力,花费不少心血,除了小心躲过两国警方的严密监视之外,还得打点想分一杯羹的各方角头,他们如此地煞费苦心,为的当然是其可观的报偿。
“还顺利吧?”欧阳骥呵呵笑道。
“有大哥出马,哪用得着担心。”对方操着硬邦邦的中文,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些美金你们清点清点。”他二话不说,立即将四大箱子的钱递交给他们。
“不必点了!我们当然信得过大哥;况且,我们还要长期合作的。”四位大毒枭相当满意这种不拖泥带水的交易方式,但接着警戒地看向一直门声不响的朱承曦。“他是——”
“自己人,我的女婿。”
朱承曦面无表情地朝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
警戒一松,其中一个毒枭立即说道:“那些东西就放在一六五、二七三、三一六、四二二这四号木屋里。屋内一直住有我们的人,待会儿就可以交由你们接手了。”
欧阳骥点点头。
“合作愉快!”两方握着手,带着愉悦的笑容将门打开。
但门外的景象让他们全身僵硬得一如雕像,笑容急遽地冻结在脸上——毕竟被几十枝枪管对着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这时候大概任谁也笑不出来了吧。
不过,想要他们乖乖地束手就擒可办不到。在一瞬间的呆滞后,他们立刻恢复了正常,并且十分默契地一一回屋内,关上木门,手一抄,一颗手榴弹立即从窗口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