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建议?我该给他一次机会?”
“这只是我的一些感触,让你参考。”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夏香芷不能越俎代庖,还是得让柏千菡自己拿主意,她抿唇。“亚劭是在与对方分手后,才和我在一起,单大哥却是婚后出轨,老实说,今天亚劭敢出轨,我就算已经躺上产台,照样跟他签字离婚,还给他机会?我要是愿意让他抱抱我们的孩子,他就该偷笑了。”
她柔柔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威胁性,令柏千菡微笑,但她很了解夏香芷的个性,她看似柔弱,内在却坚韧,说得出做得到。
她自己呢?有割掉婚纱照的魄力,却没有联系律师、寄出离婚协议书的狠心,她确实没有对他的错误忍气吞声,接下来,是否该给他们的感情与婚姻一次机会?
仿佛又嗅到那清清浅浅的荷花香,萦绕心间,不断冲去她的怨忿,但她最常想起的并不是荷花香,也不是与他一夜温存,是车祸时,他扑过来保护她的勇气。
在他决定离开她时,他还是不自禁地将她拉回怀里保护。
而她在决定离开他后,躲到山上,老是躲在窗帘后偷看他。
两个人都不干不脆,都无法斩断感情——她犹豫着、踌躇着,宽恕的念头早已酝酿多时,却总是无法跨出去。
“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要去购物吗?我们提早下山吧,我打电话喊赵姊一声,你顺便拎着你最爱的葱油饼上路吧。”瞧柏千菡今天神色格外柔和,夏香芷大胆地揭露一个月来的秘密。“其实,这些都是单大哥买的,他怕你不肯收,每次都假借亚劭的名义送来。”
“我知道。”
“咦,你早就知道了?”夏香芷惊奇。“为了这事,我的胎教做得好辛苦欸,每晚都要跟肚里的儿子千叮万嘱:‘妈妈是在帮忙拯救一段姻缘,不得不说谎,你不可以学’,结果都是白费心机啊。”
“我以为你和我是一国的,竟然偷偷在帮他。”柏千菡横她一眼,眼中没有怒气,倒是有点笑意。
“没办法啊,他每次都要跟着亚劭上山,亚劭不好意思不让他跟,结果我们都没办法独处,不赶快打发他走,亚劭好哀怨。”夏香芷悠悠叹息。“单大哥每次上山,就一脸忧郁,盯着我们这里的房屋瞧,他在偷偷找你,又不敢明说,发现我在看他,他就赶快假装欣赏景色,那模样好可怜喔。”
这话是故意说来让她心软的,柏千菡明白,垂头望着自己踏在地板上,穿着软拖鞋的双脚。
她并未退一步,始终就留着那一步,等他靠近——
第8章(1)
采购结束,仍由茶园的女员工驾车,送柏千菡与夏香芷抵达妇产科诊所。
这是家小诊所,由两位名医共同开业,候诊区以粉红色布置得温馨柔美,米色沙发排成n字形,方便待诊的准妈妈们互相交流。
夏香芷进入看诊间后,柏千菡就和几位等待看诊的孕妇坐在一起,大家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孩子,她插不上话,只好微笑沉默,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很温柔,一位肚子大得像篮球的孕妇主动跟她搭话。
“你好漂亮啊,你的宝宝一定会很可爱。”
当她也是个孕妇就对了。柏千菡含糊地继续微笑,没有多解释。
她起身去洗手间时,收到单妈传来的简讯,附带与她母亲的合照。母亲们是在欧洲玩上瘾了,两人自行将行程加码,要再多玩一个月。
照片中,两位妈妈一起烫了法拉头,打扮得时髦亮丽,跟一位金发碧眼的德国中年帅哥合照,帅哥的手很亲密地搭在单妈圆润到没有角度的肩膀上,柏千菡不曾见婆婆笑得这么害羞,还很可爱地附了一行悄悄话问她。
“你会不会排斥金头发蓝眼睛的公公?”
柏千菡看得直笑。婆婆有第二春,她当然为她高兴,不过比起她这儿媳,婆婆更应该在意儿子的意见吧?
想到单南荻,她笑容微敛,站在洗手问门口出了神,直到护士带着一位面红耳赤的少女经过,两人边走边说。
“一条线是没有喔!你太紧张了,你还年轻,生理期比较不稳定,记得作息要正常,注意饮食均衡……”经过护士详细的解释,总算让少女安心离开,护士瞧见柏千菡,惊讶道:“单太太?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柏千菡礼貌地回应,碰到认得她、她却不认得的人,她不会立刻解释自己失忆,而是视对话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告知,若是点头之交,自然没必要交代太多,
“好几年没看到你了呢!你今天是来做检查的吗?”
“我是陪朋友来的。”听护士这问法,她从前来过这诊所吧?毕竟结婚多年,曾经怀孕也不足为奇。
“喏,这里有一支多的,你顺便用掉吧。”亲切的护士将一支验孕棒交到她手中。“你的状况比较特殊,不过还是要小心,偶尔验一下比较安心喔。”
“呃,我不需要……”
但就这样,柏千菡手里多了一支验孕棒,哭笑不得。她过去八成和护士小姐混得挺熟的,才有这种……“熟客的优待”吧?
既然拿了,姑且用之吧。
真的,她只是想用掉它,没有别的念头,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当它浮现两条线时,她真是受到惊吓了。
这代表……她肚子里有宝宝了?
可是她近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推算起来,她是一个月前受孕的,就那么一次,会不会太准了?
真的有了宝宝吗?
她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嘴角恍惚地扬起,喜悦缓慢地扩散开来。她怀孕了!该通知孩子的爸吗?他会高兴吗?
她握着验孕棒,独自傻笑,在洗手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决定先听听母亲的意见。她拿出手机,拨给正在德国的母亲。
“妈,我……我怀孕了。”
电话那端的母亲没反应,似乎被吓呆了。
“其实,我和南荻吵架了,他说过不想要小孩,所以——可是,我还是想要这个宝宝,这是我的孩子!就算他不要,我要!”因为兴奋和紧张,她讲话有些颠三倒四,不断追问母亲。“妈,你觉得我该生下来吗?只要我养得起,其实不必理他的意见,对不对?妈?”
“谁说你怀孕的?”手机那端终于回神,有了回应。
“我在妇产科诊所,刚才用了验孕棒——”慢着,这低沉的男声。“南……南荻?”
她惊愕,她打错了,打给单南荻了!
“你怀孕?你确定吗?”
他不曾用如此凶恶的语气对她说话,她畏缩。“我——我不确定,但验孕棒显示是两条线……”
他寂然不语,呼吸愤恨急促,没有半点喜悦,唯有阴森的怒火。
“你怎么可能怀孕?”他冷笑。“我四年前就结扎了。”
接下来手机那边爆发大吼,冲着她咆哮。柏千菡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她机械式地挂了手机,呆看手里的验孕棒。
货真价实的两条线。
是这东西出错吧?一定是,他结扎了,她当然不可能怀孕,除非,除非是别的男人——
不可能!不论是别的男人碰过她或她怀孕,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昏眩混乱,直冒冷汗,走出洗手间,遇到护士,她将验孕棒给护士看,护士替她挂号,说安排四年前帮她看诊的同一位医师。
她的脸色大概很坏,夏香芷陪着她,不断柔声安慰她,她还在恍惚——他曾说他们不需要保护措施,原来如此,他很有信心,因为他结扎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结婚时,她才二十二岁,年轻又天真,人生一帆风顺,他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她体贴出色的丈夫,他很早便坦言想要孩子,为他生儿育女是她给自己的甜蜜使命。
一切像个完美的梦。
婚后第一年,她便怀孕了。原本都很顺遂,她最后却流产了。
他心疼她的身体,而她为失去的孩子难过,自以为年轻,流产是意外,只需好好调养就能再怀孕。
她确实又怀孕了,也再度流产,她在医院做了检查,查出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她的子宫发育不全,难以孕育胎儿。
“所以,她不能再怀孕吗?”他惶惑地问医师。
“能怀孕,但很容易流产,胎位异常的机率高,即使足月,也可能难产。”
“治疗的方法呢?”她想,最多是要吃药吧?
“要开刀,进行手术……”医师描述手术细节,他听得脸色惨白,她心惊胆颤,有点害怕,但她年轻,身体复原能力强,她想接受手术,他却不愿意。
“放弃吧,我们不要手术,也不要孩子了。”当晚,他这么对她说。
“现在医学发达,医师说手术成功率很高,就试看看……”
“要试几次?试到你弄坏身体为止吗?你流产两次,都是大出血,瘦了多少?掉了多少头发?何况手术也有风险,医师说你的手术难度较高,还要配合吃药,太多痛苦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他一向纵容她,唯有这件事异常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