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胡狼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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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这人信或不信,与他无关。

  “问少爷。”沉玉川跟随着问惊鸿一起进门,笑呵呵地说道:“几日没来你们分号走走,意外变得热闹许多啊!”

  在一旁的掌柜听得一头雾水,但是,问惊鸿却知道沉玉川话里所说的“热闹”,是指他们分号周围多了不少在暗中查探的人,或扮做路人,或扮做乞丐,甚至于是随意路过的父子兄弟,若不是他的心眼够细,又或者是老江湖如沉玉川,这些人的身手之高,行动掩饰得之好,是一般人所难察觉的。

  “我知道,还请沈叔别动声色,我不想打草惊蛇。”

  “会不会是陈庆知道了你正在查他让人贩私盐的事?”

  “不能肯定,但是,在陈庆身边有我安排的人,至少,我现在还没听说他有任何不寻常的行动,或许是别路兄弟。”

  问惊鸿顿了一顿,转过头,对着他们身边似乎已经有所意会的掌柜交代道:“我与沈叔说的这件事情,你与兄弟们挂在心上,多加留意即可,别让小总管知道,我怕她会担心,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是。”掌柜颔首。

  问惊鸿示意掌柜可以退下,独自与沉玉川往后堂的方向步去,对于他的沉着冷静,仿若入定老僧般,沉玉川忍不住好奇。

  “不想知道自己是惹上了哪路仇家吗?问少爷,只要你一句话,沈叔肯定是帮你这个忙的。”

  “沈叔,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江湖不就是最多是非黑白所在吗?对方没有动静之前,晚辈不想冒然出手,不动声色才好顺藤摸瓜,是不?嘘。”问惊鸿比食指点唇,像个淘气的孩子,一双琥珀色的瞳眸,那略浅的颜色,让他盛在眼里的笑意看起来颇有几分狡猾。

  沉玉川楞了一下,很快就会意过来,知道问惊鸿不会没有派人去调查那些在分号周围窥探的人,只是看着这人对于一般人会严阵以待的大事,表现得像是要进行一场游戏的顽皮孩子,尤其最后那一记点唇噤声,噙在唇畔的笑显得无比从容,让人更加感觉到他的大胆。

  或许,先前他太小觑这位问家少爷了。

  问惊鸿确实年轻,但是这个人不止聪明,而且有胆量,他想起先前有几个商场上的老手,在他面前提起问惊鸿,对于这个人的做生意手段都感到太绝情,也不懂得要对他们敬老尊贤,卖他们一点面子……如今想来,问惊鸿是在对这些人下马威,别想欺他年少,说起来,这位年少东家对人性有着几近刻薄的敏锐,而这一切,全藏在那一张嘻笑的俊美脸皮之下,声色不显。

  在沉玉川这个老江湖心里清楚,无论是行走江湖,或是在日后要纵横商场,所有必要的条件,在这俊美的青年身上,已是一样都不缺!

  一如预料,在断了“浣丝阁”那些人的生路之后,何世宗再也按捺不住,鬼鬼祟祟,一脸担心地在绣坊旁逗留了几天,终于被藏澈安排在附近监视着的手下给发现揪了出来。

  这位何家少爷,果然心善。

  甫一开口,不是为自己求情,而是在为“浣丝阁”的人们生计,以及自己那一位冒名签契,闯下大祸的孪生弟弟说尽好话。

  除了“浣丝阁”的人们之外,问惊鸿、元润玉与藏澈等人都在场,雷舒眉晚到了,见厅堂内的事情谈到一半,就不好出现打断,找了个边窗,悄悄地推开一个缝隙,看着屋里的动静。

  以她的角度,正好看见问惊鸿与桑梓背对着她,在他们面前是她澈舅舅与元润玉,她把头压得低低的,正好看见了元润玉一时于心不忍,在何世宗解释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着问惊鸿一声轻唤。

  “鸿儿?”

  在元润玉喊完之后,很快就得到问惊鸿的颔首允许,对何世宗提出两家商号与“浣丝阁”善了的条件,这一刻,雷舒眉想她家澈舅舅内心如何想法,她就不计了,但是她真想知道,那个元润玉究竟是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与魅力,可以让小痞子对她言听计从?

  她要如何做,才可以让他对她一样的疼爱与信任呢?

  就在她正在苦思这个问题的时候,听见了问惊鸿的嗓音从门内传来,她又回到那一隙窗缝之前,看见他正在对身旁的桑梓说道:“你好奇我为什么会任着自家的小总管插手此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桑梓表现得十分沉静,然后,她看见问惊鸿再度启唇,他好听的嗓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你也看到了,我家小总管最见不得人家受苦受难了,但我娘就爱玉儿这一点,玉儿,是我娘给我找的‘良心’,我娘不想我凡事做得太绝,想我做事留些余地,那方寸之间,依我娘的说法,那是留给我自个儿的后路,所以,说实话,何家的死活与我无干,又或者说,要不要逼死何世宗,只是在我一念之间,我不在乎这个人,但有玉儿在,想到她会难过,我便会手下留情些,但这份耐心也只对她而已,所以,你可以代我劝劝你家眉儿小姐,少缠着我,好吗?否则,要是我没了耐心,不留神伤到了她,后果,我不负责。”

  话声甫落,雷舒眉恼得转身就走,他那些话,哪里是在对桑梓说的,摆明了就是针对她,是在隔山震虎。

  在“浣丝阁”里胡乱走了一阵之后,雷舒眉差点绊到一个台阶,若不是急忙捉住一旁的扶栏,怕是又要跌伤了,她一时好气又无奈,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双手搁在膝上,托着香腮,看着石窗外盛开的太平花。

  “伤心了?”

  雷舒眉听见解伏风的声音从头顶上来,抬眸往上觑了一眼,没看见人,知道他人就坐在屋顶上,那一点小小的高度,难不倒这位武功高手的,听他的探问,大概也从大厅的屋顶听见了里头的对话,或者,抽一两片屋瓦,把屋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也是可能的。

  “没有,不关你的事。”她闷哼了声。

  解伏风来“浣丝阁”纯粹是一时无聊,听说了何世宗已经被捉住的风声,就想来看看热闹,但雷舒眉出现之后,他的注意力当然就全放在他家这位老头儿身上,自然,他也没漏听问惊鸿的那些话,知道她现在不过是嘴硬。

  “看着你的小痞子与他家小总管之间的默契,教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何谓一切尽在不言中呢!”

  “那句话,不是你说的那种用法。”她一点都不客气地反驳解伏风,无论他说得对或不对,都休想教她认同。

  “是是是,咱们老头儿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解伏风嘴里口口声声都是附和,但是,语气却是带着一丝调侃。

  雷舒眉没有生气,反倒笑了,冷冷的,就像是绽在寒冬里的红梅,看起来颜色瑰丽却是冷透骨髓,“解伏风,我呢,有打算在中原南方的一座小岛上,设立一个新的分舵,你想去主持那个分舵吗?”

  “不不不,你这是开玩笑吧!我离不开这美丽的中土啊!再说……再说了,在小岛上开镖局,是要做谁的生意?老头儿,别啊!”解伏风急得想要跳下来跟雷舒眉把话说清楚,可是,他们现在可是在“浣丝阁”,要是他的出现引起骚动,给这丫头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他的下场只会更惨而已。

  “那就闭嘴,别惹我不开心。”

  说完,她的头顶上再没有任何声响,静悄悄的,她知道解伏风学乖了,让他闭嘴,所以就连回话都不敢了。

  整个“浣丝阁”里,人们大多都聚在前头,看着他们少爷与两家大商号上演和解戏码,还有些人在勤劳地织着布,远远的传来了机抒声,单调也沉闷。

  雷舒眉坐着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着那规律的声音,她不知道解伏风是否离开了,无论他在或不在,对她而言都没有差别。

  总之,这个人留下来,也不会变成她喜欢的小痞子。

  如果,感情可以像织布一样,或许就简单多了。

  她可以用最好的丝线,以最巧妙的绣功,样样都是做到最好,那她就必然能笃定自己会得到一匹最美丽的锦缎。

  有努力,就会有收获……却偏偏,感情,不是这么一回事。

  回京之后,日子恢复了常轨,一切又都像从前一样,仿佛在“金陵”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段子,曲唱罢了,人散了,也就了了。

  但是,那是因为没有人提起,余音犹能绕梁三日,更何况是由他们亲身经历过的种种回忆呢?

  没人说起,只是,心里难免想着。

  但是,无论问惊鸿与元润玉心里各自的想法,当他们对沈晚芽提出要早日成亲的期望时,沈晚芽喜出望外,自然是点头同意。

  没有错——

  问惊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对自己说,他没有做错,他是应该疏远雷舒眉,不该给予她任何他会喜欢她,或是已经喜欢上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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