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清晨的交际,天色蒙蒙亮,空气中,带着一丝从黑夜渡来的冷冽,却仿佛有一丝黎明将近的温暖。
藏晴看了一整个晚上的账册与书卷,一直撑到丑时中旬,终于再也抵挡不住睡意袭上,趴在长榻上的小案上睡着了。
雷宸飞发现她睡着了,起身直到她的身畔,脱下玄色外袍为她覆上,站在她的身畔好半晌一动也不动,眸光痴瞧着她净白的睡颜。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瞧了她多久,只是看着她的容颜,足以令他恍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见她呼吸绵匀,似乎睡得很甜,他的心里竟没来由感到一阵安心。
就在他忍不住伸手要触碰她如凝脂般的脸颊时,她蓦然睁开双眸,神情有些恍惚,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他的衣袍,也同时看见他像是被惊吓般的收回手,转身就要从她面前走开。
她不及多想,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袂,与他回敛的目光正对,好半晌,两人只是一语不发地凝视彼此,像是被对方的眼神给拴住了心神。
“你这是要我连身上这件衣衫都脱下来给你吗?”最后雷宸飞失笑打破沉默,对于她的举动,他觉得不解又好笑。
藏晴没开口回答,只是摇摇头,却还是紧揪住他的袍袖不放,像是心里在执着些什么,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如果不是,就把手放开,我该准备出门了。”
虽然外面天色尚早了些,可是,他没有把握继续与她相处一室,能够压抑住想要拥抱她的渴望。
她又摇摇头,冷不防地站起身,凑首吻住了他的唇。
雷宸飞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亲吻他,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但是内心是激荡不已的,他感觉她嘴唇的柔软,以及从她身上透出的一股香馥,无论是何者,都既勾引又折磨着他的忍耐力。
终于,藏晴放开了他的唇,抬起美眸瞅视着他,在她的瞳眸深处,泛着一股柔情,像春水般被激起了涟漪,余波荡漾。
她伸手摸着他线条刚硬的脸庞,触碰着他因为连日的劳累而显得憔悴的眼角下方,在他的嘴边可以摸到些许胡碴子,如果没有碰触,只是看着外表,并不是太明显,但是就在刚才吻他时,她可以很直接地感觉到。
他注视着她,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克制住自己,低沉的嗓音因为激动而变得低嘎,“我可以任由自己对你所做的事情做出解释吗?可以对你做出在我心里想要对你所做的事吗?我可以吗?”
藏晴顿了一顿,才点点头,“可以,你不必过问我,你可以。”
最后一个字都还在她的嘴里含着,柔软的唇瓣已经被他给攫吻住,他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夺走般狠狠地吻着她的唇。
这一刻,他们就像是被暴风给席卷了般,谁也无法思考,藏晴不知道该如何响应他激烈的吻,但是,她没有抗拒,柔弱的身子攀附着他,随着他不断欺近的脚步而抵到了长榻边缘。
她一个没能站稳,就往后倒坐了下来,但是,他没放开她,俯落长身追吻着她的唇,大掌隔着衣衫触碰爱抚着她柔软的娇躯。
……
直至许久之后,他们才能够从ji\\情中觅回自己,他翻身倒落在她的身畔,却也同时用修长的手臂将她给搂进怀里。
“为什么?”
他低头亲吻着她柔软的发丝,想知道她主动亲近他的理由。
闻言,藏晴沉默了好半晌,似乎是在思考,也像是在挣扎,最后,她放弃了。将娇颜埋进他的颈窝之间,柔软的嗓音近似赌气。
“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或许是因为一晌贪欢,无论在她心里真正的理由是什么,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他坦承。
雷宸飞勾唇笑了,感觉她呼在他颈肤上的温热气息有些微促,似乎是被他的问题给逼得困窘了。
“好,不知道,应当做不知道吧!”他笑叹了口气,大掌揉着她细软的发丝,将她给拥进怀里,享受着他们难得片刻的亲近温存。“或许我们都只是太累了,只是太累了而已。”
“嗯。”藏晴闭上美眸,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怀抱里,虽然有些不满他像是在呵护孩子般的态度,可是,现在的她回想起来,在许多时候,或许是因为年长了她十一岁,所以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只要她别犯了他的忌讳,他就像是在纵容孩子般由得她吵、由得她闹。
但是,她心里也明白,他的这些纵容,是想要换取她对他的柔顺。
第4章(2)
雷宸飞不否认在很多事情上对她让步,是希望可以讨她欢心,可以不再与她处处针锋相对。
不过,那也因为对象是她,他才能有那份耐心。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在心里对自己承认,他喜欢着她,不是因为她拥有一切条件可以成为他的妻子,而只是因为他对她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喜爱,让他可以对他让步。
他的纵容,是只有她才可以享用的特权。
此刻,他无声,她也静默,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有些话,他们不是不想说,是在这一刻,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在没有找到恰当的言语之前,就让一切沉淀在静寂之中,好让他们自己可以细细品味,反复咀嚼那令人心醉不已的美好……
静默、哀戚、而且沉重。
那声大火,烧掉了“京盛堂”的身家,同时也烧掉了四条人命。
即便是知道生死有命,半点不能由人,但是,在面对生离死别之时,任是谁也无法沉住气,所以,在这静默的哀戚之中,有着亡者亲人再也不能更沉重的哽咽,再不能更多的泪水。
藏晴走进灵堂之中,她穿着一身素服,头上别着白花,她知道自己并非死者的亲人家属,可是,这四位兄弟因为她而失去生命,她是他们的当家主母,既是主母,就该看护着他们,将他们视同手足。
所以,她已经与雷宸飞提过,要为他们别孝百日,以示对他们的悼念,以及对自己的警惕。
他只是笑笑没有表示意见,只说一切由她自己决定。
对于他的允许,她的心里十分感激。
“夫人。”见到她的到来,众人就算心有不愿,仍要起身迎接,但被她给伸手按了下来。
“请给我香。”她向站在一旁答礼的男人说道:“我早该来为他们上炷香了,早就该来了。”
男人点点头,让人给她点上香,交到她手里。
藏晴高举起手里的香炷,看着四名儿郎并列的牌位,嗓音柔软却坚定,“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知道几位兄弟现于九泉之下心里必定难受,知道你们要抛下妻儿,不知会有多不舍得,可是,藏晴在这里请你们放心的去吧!以后,你们家人的日子就由‘京盛堂”照顾,只要‘京盛堂”还在一天,就一天不会让他们捱饿受冻,只要还能有一顿吃的,就绝对不会少他们那一份,所以,就请各位兄弟放心走吧!”
她话说完,才刚将手里的香炷交给一旁的男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女子呜咽的哭声,她转过身,就有一名年纪较长的妇人上前拉住她的手。
“谢夫人!”
看见他们满怀感激地向她道谢,藏晴的心情却更加沉重。
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她不值得他们感谢,所有她该做的事情,都是她欠他们的,但无论她如何赎罪,却是人死不能复生了。
“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李伯韬刚接了快马来报,立刻就飞也似地赶过来要把消息禀报主子。
这时,雷宸飞与藏晴以及几名掌柜在议事厅里商讨着一些事情,几名掌柜都带来了从各地捎来的回传,听见了李伯韬的嚷声,不约而同地回头转向门口,看见他气喘咻咻地跑进来。
“快说!”雷宸飞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开口追问道。
“是!”李伯韬笑着点头,“就在刚才,龙扬镇乔大当家派人回报,说他手上正好有一批上好的紫貂与貂毛皮,他愿意将那批货先给咱们‘京盛堂”应急之用!”
闻言,雷宸飞大喜过望,“好!很好!替我带话给乔大当家,就说我雷宸飞这回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他倘若有任何需要,‘京盛堂”绝对不吝助他一臂之力!”
“是!”李伯韬拱手领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由远而近的急沓步声。
“夫人!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梁大掌柜一脸兴匆匆地奔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迫不及待地交到藏晴手里,“那天我跟你提起也是被朝廷挑定上进的江南绣庄,他说看在以前老爷子待他如尊重儿子的份上,已经与其他的买家商量好,先把他们不急着要出的货按下,召集织工与功夫最好的绣女们日夜赶工,应该能在期限之内将那要上进的丝缎给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