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到,哥这几天吃的少,睡的也少,他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希腊男人都很大男人主义,我哥哥尤其是,他是个非常骄傲而且不懂得低头的男人,我相信他只是拉不下脸求你回去。”
“苏菲亚,你搞错了,他没有要我回去,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他并不爱我,我们第一次上床的那晚,他就告诉我他并不爱我,也告诉我为什么和我上床。”
“那就是你一直无法忘怀,无法原谅的事。”苏菲亚轻蹙眉头,“其实,他那时对你说那些话只不过是在为我复仇啊。”
第8章(2)
苏菲亚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是不该对他那晚说的话耿耿于怀,但——
“如果寇人杰真的要我,你想他会找不出不失面子的方法让我知道吗?”
“你并不了解我哥哥,或许我可以举小时候的例子给你听。哥哥是家里的独子,终有一天要接掌家族事业,所以爸待他极为严厉。我记得母亲说,哥小时候有条非常钟爱的狗,有天被汽车撞死,他哭得心都要碎,他那时不过七岁大,可是父亲却喝斥着他不许哭,对他说‘我的儿子永远不能哭’,然后把哥关在房间不许他出来,直到他懂得如何做个像迪米里斯家的人。”
苏菲亚喘了口气后又说:“哥被爸教育成强悍冷酷的生意人,而且他不晓得表达感情,像他爱父亲,可是他们之间从未示过爱,我从没见过父亲用‘手臂’像一般希腊父亲那样‘搂抱’自己的儿子。他拒绝哥,就像你拒绝他一样。”
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两个女人各自陷入沉思里。
苏亚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都是我不好,不然你们也不会搞成这样。”
再待了一会儿苏菲亚就上告辞了。廉雨映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一阵悲哀。她好想去帕特摩看看寇人杰怎么了,可是她怎么去?寇人杰又没叫她去,反而是叫他妹妹送离婚协议书来,可见他并不想看到她。
接下来的两天,廉雨映都在忙着找律师。后来她找到一名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那名律师对她不要寇人杰的赡养费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那名律师去帕特摩见寇人杰,等他回来后,一切就结束了。
这天下午,廉雨映为自己冲调了一杯咖啡,扭开电视,定下心来看电视新闻。
忽然新闻女主播所报道的内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屏幕上打出希腊大亨的字眼,女主播紧接着播报,“希腊商业界巨子迪米里斯,目前正在雅典处理有关该公司的财务问题。”
镜头上寇人杰出现了,背景是他在克隆纳瑞街上的一个宫殿似的家。
看见寇人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廉雨映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他瘦了很多,两颊深陷,完全看不到原有的自信与傲气,像是个被病魔缠身的人。
他从汽车里出来,记者趋步向前问及他的看法。
“你打算脱手卖掉所有的公司是吗?迪米里斯先生。”
“不,我会保留一部分。”说完,寇人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而镜头又重新回到女主播身上。
关了电视,廉雨映心情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没想到寇人杰会在雅典,她请的那名律师去帕特摩,不是扑空了。
或许她应该当面和他谈谈离婚的事……
打定主意,她迅速换件外出服。这件是在她出院前买的,那时穿起来很合身,现在腰部松松的,她边系皮带,不由得又是一阵感伤,甩甩头,她套上便鞋出门,然后她招了计程车,将地址告诉司机。
经过了几乎有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早几分钟前,她真想叫司机掉头回去,但她终究没那么做。长痛不如短痛,她和寇人杰之间愈快了断愈好。
廉雨映按下门铃,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打开了门。
“我找迪米里斯先生。”
“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慢?”管家立刻请她进去。
“路上塞车。”她顺口回答。他把她当成谁了?
管家告诉她,“先生在楼上第二间。”
上到二楼,她轻敲了寇人杰的房门后推门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突然浴室内有什么怪声音传出来,她屏息倾听着,那好像是呻吟的声音。一下子她全身的血液降到了冰点,一股不祥的预感闯入脑海,寇人杰发生了意外!
她猛地将浴室门推开,发现寇人杰躺在地上,眼睛紧闭着,脸上绯红的非常不自然。
她在他身边跪下,伸出手探在他额头上。好烫!他生病了,而且病得非常厉害!
她即刻飞奔到楼下,找来管家。“迪米里斯生病了,他需要马上看医生。”
“你不是医生!”管家愣了一下子,接着说,“那你是谁?”
“我是迪米里斯太太。”怪不得他也不多问她的身份,原来是误将她当成医生了!
“你是太太,”这时,门铃响起,“这次应该是医生了。”管家跑去打开门。
医生进来后,和管家合力把寇人杰抬到床上。
“他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廉雨映焦虑的问。
“疟疾。他年轻的时候大概在中南美某个地方染上的,这种病没办法根治,时常会再复发。这一阵子他可能是情绪不太稳定,又没有多休息,所以才会复发。”医生看着她。“你该不会就是他的新婚妻子,廉雨映吧?”
“我是廉雨映没错。”她在心里加上一句,不过就快是他的前妻了。
“我听他提起过你。我猜你们八成吵架了吧?唉,吵架是常有的事,天底下有哪一对小夫妻不吵不闹的呢?昨晚我才警告他,不可太过疲累,可是他通常不会听医生的话,或许他愿意听你的话,你多劝劝他。现在我替他打一针,让他多睡一会儿,如果有任何问题打电话给我。我明天下午会再来看看他。这几天最好不要让他下床,他需要休养。你能陪他吗?”医生问她。
“他身旁需要有人照顾他,保持温暖,过一会他会开始排汗,同时也可能会有一些粗暴的行为发生,像撕自己身上的衣服之类的举动。”
“我会待在他身边照顾他的。”
她送医生走后回到卧房时,寇人杰已翻了个身,胸朝下,脸埋在枕头里。他蜷起身子,模糊不清地低吟着,“雨映……”
“我在这儿。”她轻柔的回应。
他睫毛颤动了下,廉雨映几乎以为他要睁开眼睛,然而终究敌不过医生的药而沉沉睡去。她替他拉上被单,而后在窗旁的躺椅坐下,并拾起地上的时代杂志看。
刚过午夜寇人杰就醒了,眼睛一睁就朝她这边看来。
“雨映?”他撑起身子。
她站起身走向床头。“是我。”
他躺回枕头上。“我大概又在做梦……”
“你没做梦。”她伸出手轻轻碰他。“不,别起来,医生说你必须持在床上。他早先来过,给你打了一针。”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叫你来的?”
“没有人叫我来。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很想来看你。”
“想看我?”他虚弱的笑笑。“不,你不想看到我,不然也不会跟我离婚。”
他笑的如此苦涩,又如此悲痛,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伤害了他。
“寇人杰,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她静静地说。
“没错,我是病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圣经上怎么说?喂我以青苹果,因为我已为爱成疾。知道我的病因是否令你开心?”
为爱成疾!她心头一震。
“你病了,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吗?”他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还是因为你不想听?这才是最好的惩罚,对不对?雨映,当时我拒绝了你的爱,现在你反过来拒绝我。”
“我拒绝你,是因为你并不爱我。”
“不对!是你不爱我……”随着情绪的波动他更加烦躁不安,被军几乎全滑下了。廉雨映自然弯下腰帮他拉上,指头不经意触着他火热的小腹,他的肌肉一僵,一把抓住她手腕,努力把她推开。
“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碰我。”他沙哑地呢喃。“我太天真了,以为留住你,可以借由你对我的渴望,来令你忘记你已停止爱我……”
“寇人杰……”
“不要说了。”他跌回枕上,眼睛阖起,疲惫明显挂上嘴角。“什么都不要说,我以报复为出发点,结果复仇之锁反困住我自己。在我们第一次上床的那晚……”
“那晚你告诉我你不爱我。”她平板地说。
“我不爱你?”他眼睛暴张,里头的东西令她心悸。“我告诉你的,正是我告诉自己的谎言,我爱你,可是我不容许自己爱你,我在父亲坟前发誓一定要报妹妹的仇,然而,什么仇啊恨的,全只是苏菲亚的……他脸部扭曲,仿佛灵魂都枯萎了。
“就像一则希腊寓言所启示的,就算在最快乐、最有成就的时候,命运之神也不忘提醒,我们不过是有弱点的人类而已,而在我的例子,这个弱点是可以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