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死吗?”沈晚芽镇静若素,唇畔噙着淡淡的笑痕。
“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想你死?”柳鸣儿挑起眉梢,以明艳的眼眸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绿衣女子一眼,总觉得她这话说得古怪。
“如果你不想我死,那它们就不会咬我,因为我看得出来,它们很喜欢你,虽是能吃人的猛兽,可是在你身边乖得像猫儿一样,所以我不怕,当然,若你想要我死,就另当别论了。”沈晚芽一字一句都说得有条不紊,倒是躲在她身后的萱香已经被两只大老虎吓得腿软跪地。
闻言,柳鸣儿“嘻”地一声笑了出来,很欣赏沈晚芽这套说法,蓦地,她的动作像只猫儿似的弯下身,凑近沈晚芽的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喜欢你身上的花香味,很好闻,我知道这种花春天会开。”
沈晚芽笑着点头,“是,是春天的花,是白辛夷的味道,我会用这花做香膏,如果柳姑娘喜欢,改日我派人送几罐到府上去。”
“好。”柳鸣儿仰起又圆又大的眼睛瞅着她,丹红唇瓣咧着开心的笑,“咱们就一言为定,可是我家在很远的山上,你知道凤炽他家吗?你的香膏就送到他家去,只要东西到他手上,我就一定能拿到!”
沈晚芽活了二十一个年头,直到此刻,才尝到了什么叫做“人人敬而远之”的滋味,一时之间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不过,人们“敬而远之”的并非是她,而是在她身边的柳鸣儿,以及跟在她们身边的两只庞然大物,她们一路徙步走到了“祥和会馆”,直到踏进这处虽然表面上是客栈,但其实是商帮汇聚的地方之前,没碰到有人胆敢挡住她们的去路,一路上畅行无阻。
柳鸣儿坚持要带她来会馆,其一是与凤炽相约在这里,其二,是与她一见如故,借花献佛要凤炽请她吃一顿饭,顺便交代如果她让人送香膏过去,记得把这要送她姑奶奶的礼物收下来。
沈晚芽听柳鸣儿提起“凤岛”大当家的语气,好像与他十分相熟,却不太知道他究竟神通广大在哪里,为什么世人皆知“凤炽”这名号?
她们一进会馆,柳鸣儿那身红衣以及身旁两只老虎就像是正字标记一样,伙计赶忙着热情招呼,领着她们走到二楼的上房,而这当然是看在“凤岛”当家的脸面上,往下,沈晚芽瞧见那伙计的两只脚一路上都在发抖。
不过,就在伙计得知她是“云扬号”的芽夫人时,顿了一顿,随口说道:“夫人与您夫君是约好了吗?问大当家眼下也在本会馆,跟着范大人他们几位一起吃饭呢!”
说也巧合,伙计这话才说完,沈晚芽就见到归安从扶廊的另一端走来,没料到会看见她,归安愣了一愣,但视线很快就发现在她身旁的两只大老虎,一时之时大惊失色。
“爷!”他连滚带爬到一间上房门外时,颤着手拍门,“爷,快救命……芽夫人要被老虎吃掉了!你快出来救她啊!”
沈晚芽被他的反应弄得又她好气又好笑,瞥见身旁的柳鸣儿脸色一沉,心想也难怪她会不高兴,才正启唇叫归安稍安勿躁,就见到门扉被人从里面打开,问守阳一脸不明究理,没想到会看见沈晚芽出现在刺桐城,不由得怔然。
“那男人是谁?”柳鸣儿看见沈晚芽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太寻常,忘掉了被归安弄得不太高兴的情绪,忍不住靠过来笑问道。
“我夫君。”她淡淡地回答。
她的眸光瞅着问守阳,也同时看着从他身后跑上来,紧紧捉着他臂膀,明明离老虎还有一大段距离,却掉着眼泪,口口声声要她夫君保护不想被吃掉的秀丽桃衫女子。
听见她的回答,柳鸣儿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味盎然,“如果他是你夫君,那现在挽着他手臂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第4章(1)
那名桃衫女子究竟是谁,沈晚芽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她叫做范柔红,是当年问守阳未过门的妻子范柔蓝的小堂妹,听说,那张秀丽绝伦的脸蛋,与当年的范柔蓝有八、九成相似。
在今天之前,沈晚芽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范柔蓝”这三个字而感到螫心,她感觉心口闷闷的,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
而她越想咽下那股子闷沉感,就越觉得焦躁不安,在那当下,她想也没想,就拉着柳鸣儿转身,陪她去赴凤炽的约。
乍一见凤炽,沈晚芽无法将外表温文尔雅的他,与名震天下的海商巨擘联想在一起,他听柳鸣儿说她一开始就不怕黄金白银,已经对她大表赞赏,再知道她的来历,就提起了陶朱爷,说她当年留了一手,替老人家保住了面子,对于这个恩情,陶朱爷至今仍旧念念不忘,所以相当提携她所引荐的秦震,而秦震这两年在凤家的表现确实也相当亮眼。
柳鸣儿与秦震似乎也很熟稔,听说他们之间原来是认识的,一开口就要沈晚芽出卖秦震的弱点给她,以后可以拿来威胁利用。
沈晚芽自然没有响应柳鸣儿的要求,因为,她不可能告诉别人,秦震确实有弱点,而那弱点就是她。
但经过这两年,或许早就已经不是了吧!
而她也没想到,会从凤炽口中知道陶朱爷其实早就知道,当年她在棋局里留了一手,在众人面前保住了他身为高手的面子。
除却了当凤炽不经意提及她与凤家在抢同一门生意时,那眼神一瞬间的深不可测之外,这一顿饭吃下来倒也轻松愉快,而当沈晚芽才踏出会馆大门,就见到问守阳正在等她,她别无选择,只能上他的坐骑,与他一起回到“云扬号”在剌桐所设的分号。
他们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走进小院的书房,问守阳转身看着跟在后头的她,忍不住疑问道:“我没听说你要来剌桐城,怎么没派人过来这里的分号知会一声?”
“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会在剌桐城。”她笑着说道,望着他的眼神彷佛在说“咱们彼此彼此,谁也怪不了谁。”
“我的队伍昨天才刚到,听这里的掌柜说今天还会有一队人马到剌桐。”说完,他拉住她纤细的柔荑,坐到长榻上,让她站在他开跨的一双修长的大腿之间,抚着她柔软的脸颊,目光紧瞅着她不放。
“放开我,『剌桐城』的水气比京城重,也比京城热,两人搂搂抱抱的,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她伸手就要推开他,却立刻被他握住了手。
比京城湿,比京城热,这些都是借口,沈晚芽就只是不想要在这个时候被他抱着,看见他满不在乎的表情,会让她哽着的那口气更吞不下去。
“你在生气?在气什么?在气我吗?”她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她的有些表情与动作,他比谁都熟悉了解得很!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了?”沈晚芽螓首微偏,弯起再明媚不过的笑,“你瞧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哪里像是在生气呢?”
“笑得开心灿烂?我看你是笑里藏刀。”他嗤笑了声,对她的反驳颇不以为然,果不其然,话才说完,就见她娇颜沉了下来,不想再与他扯淡下去,硬是抽开了他的掌握,转身就要从他的面前离开。
“别走。”他大掌擒住她纤白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硬是将她拉进了怀抱里,不让她有机会再挣脱开来。
“放开我……”沈晚芽挣扎的动作忽然一顿,采出手贴抚着他的额头,发现一股子不寻常的热度,“你在发热!”
原来,并不是刺桐城的气候偏湿偏热,才会让她觉得被他抱着时,感觉一股子与寻常不同的躁热,而是他的身体明显比平时热烫。
“有吗?”他笑耸了耸肩,只觉得她今天的身子抱起来异常的凉爽宜人,“你的身子好凉好香,真想就这样抱着不放了。”
就在这时,张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东家,大伙儿都已经在议事厅候着,就等东家过去商讨买卖的事宜。”
“好,我这就过去。”问守阳话才说完,正要起身时,就被沈晚芽给一手按住,她转头对外说道:“不,今天不议了,请张副手过去代为转告各位弟兄,说今儿个东家身体微恙,就趁此机会让大伙儿歇息一天,有事明日再议。”
“是。”张预只是迟疑了下,便领命离去。
在张预走后,问守阳没好气地瞪着她,“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听见了。”
“那你还——”
“我还怎么样?爷,你现在是要卖命赚钱,还是要赚钱买命呢?”她柔柔地笑着,虽然字句犀利,却不带半点硝烟。
阖言,问守阳愣了一瞬,但随即被她的话给逗得失笑出声,他大掌擒住她皓白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过来,把她夹在修长大腿之间,一双强健的臂膀抱住她纤软的腰肢,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胸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