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东掌柜的为什么会坐在君子堂上啊?”
“是啊!城东门塾的刘师傅哪里去了?”
“还有那几个北沙国人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啊……”
“升堂!”
在衙内的鼓声终于响起之时,县老爷大摇大摆的坐上大座,然后派头十足的指着本不在九人行列中的东掌柜──
“城东门塾的刘师傅由于年迈,再加上近日旧疾复发,因而退出了君子堂,并推荐了东掌柜担任君子堂堂长。”
骗谁啊?
听到这话后,慕天璇瞄了瞄正座上的县老爷,心中轻轻一哼。
老迈年高是真的,旧疾复发?看是被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逼退了吧!要不怎么会推荐他向来看不顺眼的铜臭生意人来坐君子堂?
“还有……”看着慕天璇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县老爷故意咳了一声,“北沙国派来一名方讼师,由于来者是客,再加上是代表受害者一方,所以就请方讼师先问了。”
“带人犯。”对县老爷做了个揖后,方讼师对衙役一别头,然后待宇文龙到来后,直接又凌厉地问道:“许嫣可是你奸杀后扼死的?”
一直低垂着头的宇文龙缓缓地点了点头。
“许文成可是你为怕人知道是你行凶,所以故意用右手砍了十八斧后弃尸的?”方讼师又问。
还是低垂着头的宇文龙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大人,我就先问到这里了。”说完了这句话后,方讼师端起身旁的茶水,再不说话。
“慕天璇,换你了,你也要问人犯的话吗?”县老爷望向慕天璇。
“不,我想请白仵作上堂说明。”望着方讼师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慕天璇淡淡说道。
“好的。”听到慕天璇的话后,白仵作微一点头,“经过在下再次勘查,以及与北沙国仵作来回确认后,尸身伤痕确实是惯用右手之人所……”
“就算宇文龙惯用左手又如何?”未待白仵作将话说宪,方讼师便大声将其打断,“他都自己承认犯案了,自会用各种方法以掩饰自己的罪行。”
“没错,更何况人犯由一开始便俯首认罪,至今未改其词,而且方才他也自己承认他是有意以右手犯案的,我想大家都听到了。”一待方讼师发话,君子堂的成员们立即有人出声应和。
“是啊!犯人都不想翻供,可慕天璇却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用尽各种巧言诡计欲混淆世人,当真是读书人之耻!”
“大人,现此刻您该立即判慕天璇一个胡乱兴讼之罪,以正视听!”
有意思啊……
看着君子堂上的成员纷纷起而发言,而且一个比一个还要慷慨激昂,慕天璇终于明白自己由一上堂就觉得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因为这群君子堂成员一半是南林国人,一半是北沙国人,先前根本毫不相干,可今日竟然如此沆瀣一气,难怪方才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堂上的气氛很诡异……
是的,诡异,诡异在君子堂成员不该如此有这般主观的定见,诡异在君子堂成员的反驳意见不该如此相同,矛头不该如此一致,对犯案者的事由不该如此熟知。
毕竟自君子堂成员一经拨擢后,这群人便被集中住宿于县中最舒适的云谋客栈中,还由霄云县驻军一一严格把守保护着,连互相交谈的机会都不多,更遑论与外人接触了。
正因为此,他们对于案件所知道的范围,应该不可能如此精细,毕竟县衙师爷跟他们呈报案情时,根本没有说这么多!
那么,这背后的原因,极有可能便是有人混入了云谋客栈,然后对这些君子堂的成员威胁、恐吓,抑或是贿赂收买了……
好吧!既然他们来这套,那么看样子她也不能再慢慢行事,只能放手一搏,来个先声夺人了!
主意一定,趁着君子堂成员激烈陈辞之时,慕天璇悄悄走至宇文龙身旁喁喁低语了几勺,就见他蓦地一愣后,猛一抬头,眼底有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
而后,慕天璇对宇文龙严肃地点点头,微微打开掌心让他看了看后,又低语几勺。
就这样,当众人还在你一语我一句时,突然,一直以来都如活死人般的宇文龙,竟迅速跪爬至君子堂成员面前,然后扬起头无声地吼叫看。
望着宇文龙激动的举动,所有人一下子全傻眼了。
第6章(2)
当发现君子堂成员一个个都一脸惊愕的静默不语时,一直未曾开口的东掌柜突然大喝一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
“宇文龙,你有没有奸污许嫣、杀害许文成?”眼见机不可失,慕天璇立即朗声问道。
慕天璇的话才刚问出口,宇文龙就拼命的摇看头,摇得泪都泌出了眼腰。
“宇文龙,你要不要翻供?”慕天璇又问。
而这回,宇文龙点看头,拼命的点着、点着,然后不断对着君子堂中的成员们磕着头,磕得颊上都出现了血痕……
“这怎么回事?”
“他怎么突然要翻供了?”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有人一下子全乱了,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等!”就在此时,东掌柜突然厉声一喝。
“东掌柜有话要说?”望着乱成一片的堂上,同样一头雾水的县老爷连忙拍了拍惊堂木。
“是。”东掌柜脸色阴沉地说道。
“那你就说吧!”对东掌柜挥挥手后,县老爷狠狠地瞪向其他人,“其他人全给我安静,没轮你们开口时,一个也别给我开口!”
“宇文龙,你休听慕天璇胡说,无论他对你说什么,只要未在公堂上宣朗,全不可信!”待堂上又恢复寂静时,东掌柜一边望着宇文龙,一手则指着慕天璇,“更何况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该,也不配站在那个位置上!”
东掌柜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愣,然后一半的人转头望向东掌柜,一半的人转头望向慕天璇,唯独坐在旁厅席的上官云谁也没望,只是径自转着手中的玉斑指。
好家伙,果然找打手来了……
“不知东掌柜何出此言?”在众人的灼灼目先注视下,慕天璇从容不迫的淡然一笑,“我为何不能站在这个位置上?”
“因为……”就见东掌柜冷哼一声,“你是名女子!”
“什、什么?慕天璇是女的?”
当东掌柜将理由说出口后,整个公堂立即像炸了锅般地闹了开来,就连县老爷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眸。
“东掌柜说什么?女人?他说慕天璇是个女人?”
“真的假的啊?他不是有四个妾吗?”
“女人怎么能当讼师啊?这真是太渺视公堂了!”
眼见整个县衙的屋顶都快被惊讶声浪掀翻,县老爷终于回过神来,示意着一旁衙役快些维持秩序。
“肃敬、肃敬!”
尽管公堂乱成一团,可慕天璇的目光却只望着坐在人后动也不动的上官云,看着那虽依然面无表情,但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寒的肃肃杀气的上官云。
“慕天璇,东掌柜所言可属实?”当公堂总算再度恢复平静后,县老爷严肃地望向慕天璇。
“大人,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倒是想先请问您,我是名男子抑或是名女子,于此案何干?”待县老爷发话后,慕天璇才终于将目光转向县老爷,“霄云律令中并未明言女子不得为人讼辩吧?大人。”
“是这样没错,可是……”面对着慕天璇那副从容、平静,似乎凡事都在她掌控中的自信模样,县老爷一时也有些语塞了。
“大人,这是诚信问题!”眼见县老爷就要被慕天璇牵着鼻子走,东掌柜立即拍案而起,怒喝一声。
“对,是诚信问题!”
一待东掌柜发难,其余人等也连忙附和着。
“诚信问题?”慕天璇依然不动如山地看着县老爷,微微一笑,“可问题是,我自到霄云县后,一直是县民们自动自发地称我为‘慕先生’,而我,可是从未对外声称过我是名男子,更不曾强迫任何人称我为‘先生’!”
“这……”
“今日,若各位在座的,有一人曾听我当面这么说过,大人,您可以立即撤销这个君子堂!”
听到慕天璇的话后,众人又是一愣,因为自她到霄云县后,由一开始的教书先生,到后来的讼师,确实是所有人主动称她为慕“先生”,而她,也确实从未自称过自己是男子!
“你这分明是狡辩!”东掌柜指着慕天璇,狠狠地说道。
“既是事实,我又何需狡辩?”慕天璇好整以瑕地徐徐说道:“您说是吧?大人。”
“那你天天戴着人皮面具……”尽管慕天璇的话好像怎么听怎么有理,但县老爷心中却也怎么听怎么古怪,“还有四个妾……”
“没错,你故意天天身着男装,还戴着人皮面具,不就是为了蒙骗世人吗?”
“蒙骗世人?”慕天璇缓缓望向君子堂成员,“哎呀!李老爷,那这么说来,您把头发染黑,张大富贾,您把皱纹拉平,也都是故意想蒙骗世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