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可忍、孰不可忍。元帝昏庸无道众所皆知,饶是身为元帝庞臣的王爷您也上谏无效不是吗?”他一针见血地劈出,刺得卓尔莫烈脸色一僵。“元帝既已不具资格受万民拥戴,就该知难而退,立即回归北方,而不是为一己之私制造杀戮,导致生灵涂炭。”
卓尔莫烈不舒服地抿了抿嘴。“若是我不同意退回北方呢?”
“白幽绝会让王爷没有选择的余地。”
仿佛被他的气势所慑,卓尔莫烈低喃道:“难道说我大元朝气数当真已尽!”
白幽绝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算是回答。
沉思良久,忽尔闻他叹一声。“也罢!我老了,英雄出少年,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该有自知之明。”他侧首看着一脸安慰的女儿道:“兰儿,这次多亏你了。”
“女儿不敢居功,父王能及早回头,实为万民之幸。”她望着白幽绝轻笑。
“若不是你,父王就对无此机会与白公子相见一谈,更不用说决定未来走向。”
放下心悬大石的秦忽兰,一直为达其目的而欢欣不已,以至未能察觉其父的语焉不详。
“父王……”她正欲再开口,却被远方一名神色仓皇的元兵给止了住。
“禀王爷……王爷……”
奔驰而来的元兵汗流满面,急忙地奔到卓尔莫烈耳畔呼咕一番后,只见原本平静无波的漠北镇王脸色突然一僵,气愤不已地拍案站起,直指白幽绝叫嚣道:“你这无耻之徒,背信无义,竟然领来三千兵马在峰峰坡四周埋伏,想乘机偷袭我。”
“爹亲?”白幽绝暗叫一声不好;他不是在事前已交代父亲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怎么会在这种和平有望的紧要关头突然出现。
“王爷,请容我解释,这中间或许有误会,请先让我与家父一谈,他会立即退走。”
“不成!你必须留在此地,你以为我会上你当。让你们父子联合来围杀我。”
“父王,幽绝不会……”秦忽兰也想力保言明这只是一场误会,却被卓尔莫烈一把拉至身后,无法成言。
“你什么都不必说。”他斥责女儿。接着直勾勾地望着白幽绝。“我只许你交代手下通知令尊让出路来,好叫你我人马同时退出峰峰。你若做得到,我可当这是一场误会,即随转移阵地,前往落英崖后再谈。”
他若不应允,等于宣告此次谈判破裂,从此挽回无望。虽然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爬上心头,但在己方理亏的情况下,他必须放手一赌,再则秦忽兰的眼神也希望他能和卓尔莫烈再谈谈,不要断了和平的唯一机会。
“好!在下答应派人请家父退走,我们至落英崖再谈。”他即刻交代手下叫白天鹏让出退路,以至于并未发现卓乐莫烈嘴角那抹诡橘的微笑。
折腾了老半天,白幽绝派出的手下终于传来白天鹏愿意让路的消息,于是峥嵘坡上的两方人马在主子各自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往落英崖处出发。
凄冷的山风吹啸的更狂,呼呼作响地。落英崖位置险峻,左方整片高耸削陡的山壁遥遥矗立,被虚无缥缈的云雾所遮掩,根本望不见山头顶端,而右方的陡崖更是乌黑不见底,猛一望便知有万丈之深,更不知那底下会是怎么样的清冷世界,感觉怪骇人的。
这孤绝的落英崖向来人烟罕至,所以毫无人气可言。这片山崖所仅有的也只是几只苍鹰的盘旋和晦气的乌鸦啼鸣声。
一踏进此地,白幽绝隐隐察觉仿佛事有不对,而被强风吹得黑发凌散的秦忽兰也同时发现了此地似乎有些诡异。正欲同时出声示警时,后方竟传来兵刃相见的厮杀声及此起彼落撼动心魂的痛苦哀嚎声。
“中计了!”白幽绝意念才起,已有人来报。
“少主,不好了,跟在我们后方主君人马正被元军围杀,处境甚危。”
“回头……”他匆匆下令。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卓尔莫烈阴狠的口吻也同时传来。只见他拉着秦忽兰退到安全处,神态不屑地道:“美人在怀,不仅磨去你的英雄气,就连那高人一等的智慧也在顿时化成一滩泥水。白幽绝啊白幽绝,你竟也不过如此罢了。”
“父王?”当下她懂了,原来这次的谈判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而她只是一颗被父亲利用来叫白幽绝相信的棋子。不!她连忙想解释,却突然被一名高大的男人搂进怀抱中,动弹不得。
“皇太子?”她仿遭电击,整个人傻住了。
“白幽绝,你瞧见了没有?想想平阳公主是何等高贵身分,你竟然会相信我的女儿会将就于你这小小叛贼。”卓尔莫烈气势狂嚣地。“即将为后的卓尔忽兰你也妄想染指。”
秦忽兰大惊。正欲开口解释……
“你若再多言一句,弓箭手第一个先拿下你父王的脑袋,接着就是白幽绝的狗命。”皇太子狡桧地附在她耳旁轻轻说道。
闻言,她噤口了!愕在原地任由皇太子亲呢搂抱,原本她期望着白幽绝能明白她也是被设计、也是被摆布的一方,可是她父王接下去的一席话,却叫她所存的希望碎了一大半。
“这套巧妙的连环计谋只消我这么一点,你也该明白是谁所设下的。”他骄傲地望着女儿,一脸得意。“平阳公主的智谋举世无双,任凭你白幽绝如何聪明,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他笑道。“第一步她就已成功地卸下你的心防,只因她捉住你不喜杀伐的弱点,所以必定会正大光明地与我谈上这一段。接下来,她只须稍稍动动指儿修书告予你父亲,说你正处于危险之际,那白天鹏必会按捺不住领兵前来,果然就如我们所料,你果真乖乖地跟随我们前来落英崖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她张口……却又叫远方那两枝蓄势待发的箭矢给骇了住。
她反常地不为自己辩驳,只是静静地倚在那元皇太子怀里。她的身不由已,竟开始得到白幽绝渐渐僵直的回应。
“我该信你吗?”他只问这一句,也只想得到一句肯定的回覆。然而她竟是不语。耳边的哀嚎声句句啃噬着他的心房。即使白幽绝拼命告诉自己,要信她!这只是一场误会,她不可能背后叛他的。但是尸横遍地的惨况叫他如何坚持?又叫他如何相信?
乱了!她彻彻底底地乱了!想开口呼出她的无辜,但皇太子冷血的眼眸叫她如何倾诉。只要她嘴一张,那两枝伏藏于巨岩旁的箭簇必定呼啸而来,可知而知3她父王、她的夫婿,会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她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命丧箭下。
稳着!她告诉自己别心急,必须伺机而动,她会找到机会的,会的……
“少主,快点想办法……救……救……人。”拖着浑身血痕的身子,白家军人困难地对白幽绝吐完这几字后,登时倒地丧命。
他死寂的眸子呆望着又一个因他错误决定而丧命的弟兄们。
“别傻了,还想救人?你以为凭单枪匹马之力能战赢我方三万人吗?”卓尔莫烈讥讽地笑说。“这就是你轻视我元人该得的下场。想保命,除非你立即投降归顺我朝。”
这正是机会。秦忽兰瞬时抓到了救命浮木,只要他能委屈一阵,她会有办法改变这劣势的。
“幽绝,你答应我父王,答应他。”她急略了白幽绝已经被怀疑所侵蚀,只是忘情地捉住机会拼命的喊着,可是她的用心良苦却换来白幽绝对她的不信任感更深了。
“我只要你回答我,这次的陷饼是不是你所设计的?”他不答反问。口吻凝重得吓人。
但她还是没来得及回答,古松上的箭矢竟然射出一枝,它划过长空,刹那间刺透了白幽绝毫无设防的右胸膛,殷红的血液狂喷飞出,溅下殷红血雨,染红了他的白袍、绝艳怵目的色泽与他咬牙忍痛的苍白容颜形成强烈对比。
“幽绝……”她狂呼,挣扎地想冲上前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可是她身后的皇子得意洋洋地搂住她,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放开我,你放……”
摹地,她又被控制住了,只余两行清泪狂肆奔流。原因是皇太子又在她耳旁撂下重话警告:刚那一箭,只是在逼白幽绝知难而降,他若再敢不应,下一箭就会自他眉心穿过。
“幽绝,请你相信我……求你先听我话降我父王。”她方寸大乱地吼着。
白幽绝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空洞地直笑,那冷冽模样令人不禁发寒。
“要我降元……”他咬牙切齿。“作梦!”
她该料到的,他不屈的个性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但此时此景……
“太子,我求你别伤他。”她转首请求满脸阴狠的皇太子。“放了他,只要你肯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愿意,只要你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