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吹尘身形一闪,迅速挨近刘宇的马鞍下,小声道:“皇上,非常时机,请稍作忍耐,切莫出声,一切包在我身上。”
“嗯。”刘宇维持一贯冷漠,凝结的空气中,隐约可见一缕沉重的气息释出薄唇。
欧阳吹尘倒吸一口气,然后左右瞄了瞄,极小声地对皇上道:“万一他们效法呆子车夫,跑得一个都不剩,那眼前这些贡品最后就不知道该由谁抬回皇宫了。”
刘宇一语不发,把缰绳随手一抛,黑袍随风扬起回旋声,长腿旋即划过马鞍,连下马都不失皇族血统的高贵优雅,然后大步一迈,已置身客栈中。
“呃!”望着皇上冷酷的背影,欧阳吹尘又倒抽一口气,皇上好像表明了——他这个大将军一点用处都没有。
欧阳吹尘上前向掌柜作揖陪不是,尔后又冷不防使出绝地大烂招,亮出随身携带的武器,以及那一面“横行天下无敌手”的将军令!
“我等乃奉皇帝圣命,与贡使偕行前往乌孙进贡,如今覆命而返,岂料,方才路经关界之地,因疲惫过度而产生幻觉,才个个惊慌失色,不慎撞坏了贵店的大门,这样吧,掌柜的……”欧阳吹尘撩了撩修长的手指头。
将士怪笑两声,立刻把宝箱搬上桌,宝箱一开,万条金光刺目耀眼齐放,欧阳吹尘打从宝箱里取出黄澄澄的大金元宝,一锭一锭慢慢地叠入掌柜的双掌上。
“哎呀!大将军!你这是……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望着双掌上的大金元宝愈叠愈高,最后高得如同小丘一般,掌柜的双眼眨个不停,精明能干的生意人竟然也有不知反应的时候。
“掌柜的,”欧阳吹尘的笑容迷死人不偿命,“这些银两当作是赔偿你的损失,你快去替咱们张罗几间上等客房,备几道上等酒菜,我等今晚且把这儿全给包下了,你就甭再留客了。”
“是是是,大将军您客气了,小的立刻去替大人您张罗、张罗。”掌柜的变脸速度媲美翻书。
一来贪生怕死,二来见钱眼开,却也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恐眼前这些灿亮亮的金元宝是假货,掌柜的忙不迭贪财似地凑到嘴边咬了大金元宝一口。
“哎呀!果然是真货,假不了呀!”掌柜充满惊喜地大叫一声。
确定是真金白银,掌柜的一张大绿脸马上转为大红脸,转个身就忘了攸关风水门楣的大事儿,回头吩咐店小二备酒烧菜去。
“你这奴才,快快快!开放鎏金驿栈特等一级套房!”
“是!”店小二踮高脚尖,把声音往内室里头传,扯着大嗓门喊道:“开——房——鎏金驿栈特等一级套房!”
掌柜的搔了搔耳,仍觉得不够,又吩咐道:“千子参鸡盅、芙容千烧红、紫蛤蟆卷虾……十大名菜一道万不可给我漏掉半项……还有还有,百年烧酒子、千年女儿红、万年雪中醉……各备一大缸……笨蛋!还伫着做啥?还不快给大将军送去!片刻也怠慢不得!”
华灯初上。
鎏金驿栈特等一级套房,豪华奢侈的程度简直笔墨难以形容。
观茶亭飘浮在一片如镜的湖面上,周绕流动的荷花水灯,回廊尽头连接着以四柱架高的亭子,一张绘龙绘凤的大屏风隔绝了内外室,银色的月光从铺盖在亭柱上的黑色软纱晖映而入。
铺了金丝玉锦的茶几下,分别搁了三大缸酒,百年烧酒子、千年女儿红、万年雪中醉,又摆满令谁闻了、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一番的丰盛美食佳肴。
刘宇坐在亭内,丢了几枚铜板在茶几上。
店小二将铜板揣入掌心,收进外衣的口袋里。
“小人谢过官爷的大方赏赐,请慢用,小人退下了。”小费进袋,店小二托着菜盘喜孜孜地离去。
欧阳吹尘和店小二擦身而过,见皇上于亭内独自望湖独酌,便姿态风流倜傥地摇着手中的鸿鹄扇步上前去。
侧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刘宇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欧阳吹尘见四下无人,便立刻跪伏圣前,道:“臣欧阳吹尘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寿无疆、福与天齐!”
刘宇一口饮尽杯中液,“好酒!”放下酒盅,用指拨弄着桌上的铜钱,“金钱,不但可以兴旺武器,亦可促进国家社稷的昌隆,更可满足人心的欲 - 望。”
欧阳吹尘仍跪伏在地上,若有所感地笑道:“有钱确实能使鬼推磨,这是无可否认的千古名言,皇上,您说是不?”
“此言差矣。”刘宇取起酒瓢子,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莫非皇上另有高见?”欧阳吹尘挑挑剑眉。
“钱若万能,男人便不易被一张玉榻迷住了心窍。”刘宇豪迈地一口饮尽杯中液,“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刘宇的目光自铜钱上移开,落至欧阳吹尘身上,才发现未赐那人平身,“起来吧!”
“谢皇上!”欧阳吹尘起身走到酒缸旁,随手将鸿鹄扇插 入腰际,慢条斯理地取起酒瓢子,再替皇上斟一瓢酒,视线随着皇上眸底的聚焦循去。
一轮明月高悬穹苍,闪闪生光,衬映清澄如镜的湖中。
欧阳吹尘突然有感而发,指着湖说:“树簌簌、风潇潇,枯叶飘零。皇上,您瞧,这风一卷,枯叶全落入了湖中,吹皱了湖面,荡漾水波粼粼,多么浪漫风流啊!”
刘宇一双精锐猛骛的黑眸,逐渐被一抹说不出口的愁意取代。
他不知潇潇严冬也会莫名勾动淡淡愁意,这样偷闲的悠哉生活,是多么的难得……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最大的疑问是,究竟还要当几年的统治者,才能够不需要再上朝议政,就能换来天下太平,社稷的丰饶兴隆呢?
“冬末了……”淡淡哀愁浮现刘宇的眸底。
“皇上,是冬了。”欧阳吹尘悄声提醒着,拎起悬挂在手臂上的锦缎披风,披上刘宇的肩头。
刘宇抬起俊容,一片落叶随风飘零,缓缓躺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啪啪啪啪啪!”
屏风后方的木门传来一串急促的拍门声,赫然防碍了欧阳吹尘的殷勤,亦烦扰了刘宇难得的优闲雅兴。
“将军!将军!小的有要事禀报!”
欧阳吹尘用眼尾瞄了皇上一眼,刘宇做了个手势,欧阳吹尘动作风雅地摆下酒瓢,绕过屏风,踱到门前,双臂左右一展,把房门往两边拉开。
扰乱皇上难得想要吟诗作对的两名破坏者,正一脸惊惶地站在门前,扛着一口箱。欧阳吹尘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进贡的宝箱。
“这不是贡品吗?你们怎么扛来了?”欧阳吹尘疑惑地指着箱子。
“回将军的话,我们总算找到一路闹鬼的原因了。”兵丁略显苍白的脸上甚是神秘。
“哦?”欧阳吹尘一脸稀奇地打量着兵丁。
“这口箱子里,躲了一只好臭的鬼!”兵丁吞了一口口水,又凑上耳悄然说:“还是只女鬼呢!”
“臭女鬼?”欧阳吹尘皱起剑眉,“你们一整个晚上唧喳不停,就是在讨论这事?”
兵丁猛点头,轻抚胸口,“好吓人呀,也不知是不是从兰若寺那儿跟来的?”
欧阳吹尘盯了两人半晌,回头请示皇上一眼。
刘宇的视线投向那一箱贡品,“抬进来。”
“去!照办。”欧阳吹尘指了指贡品。
“是!”两兵丁齐心合力把贡品抬进亭子里,放着等监定。
第2章(2)
“咚!”欧阳吹尘用手背敲敲木箱。
“咚!”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贡品竟然出现细微的回应声,像是由箱内反敲的声音。
“咚咚咚!”不死心地,连敲三声。
“咚咚咚!”想当然尔,连应三声。
“咦?”四人八只眼睛轮番对望一眼,然后开始很有兴趣地研究起来。
“有人?”欧阳吹尘凭着第一直觉反应。
“有鬼!”两名兵丁很肯定地猛点头。
“欲知详情……”欧阳吹尘意味深长地瞥了瞥皇上。
刘宇慢条斯理地下了总论,“金钥匙应由欧阳将军负责保管的是吧?”
“是。”
“那还等什么?开箱。”刘宇淡定地表示。
“不错,开箱!”欧阳吹尘立即附和皇上的心意,掏出被他保管良好的金钥匙,交给兵丁。
“这……”兵丁担忧地蹙起眉头,“不好呀,将军,恐惹咱们皇上不悦呀!”
欧阳吹尘又忍不住瞥了皇上一眼,“怕什么,若出事,我……”
刘宇把话接下,“由我一力承担。”
两兵丁傻呼呼地盯着刘宇看,仿佛见到妖怪似的,“我们虽然从未见过皇上,但对于皇上的性格,早有耳闻,听说皇上的脾气……反正凭你这家伙,肯定承担不起,你就别说笑了。”
“放肆!”欧阳吹尘踹了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一脚,“废话少说!你们这两个傻不隆咚的,还不快动作!”
欧阳吹尘从腰间拔出鸿鹄扇,用扇头敲了敲箱子,“本将军说开箱就开箱!开!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