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颜先生,拜托你啦,你就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当作没听见行不行?”凌氏夫妻诚恳地请求道。
颜振林点头。“我是可以当作没听见。”
“真的?”两老一听,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逃难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哪知颜振林还有下文。“我是可以当作没听见,不过两位长辈也要打消逃跑的主意。”
“啥?”
“不同意的话我也只能照实向上禀报,我相信两位明天就可以荣升成少爷的岳父母,振林先恭喜两位。”
“哇,不要啊,千万不要啊!”两老惊恐的阻止。“好,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不偷溜了。”造孽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神奇到老是有人会来破坏他们的逃跑计划,难不成真是冤家路窄?
被掐住要害,他们的逃脱计划算是夭折了。
凌绫目送垂头丧气的父母离去,不禁撇撇唇,转而面对颜振林道:“你真的会去告状?”
“只要少夫人同意不会不告而别,那么我就不会多嘴让少爷烦心。”颜振林说出最后底限。
她静静再道:“第一,我还不是少夫人,所以颜先生不必太尊敬我,第二,我不会不告而别,因为逃也没用,我相信冰玠少爷不过轻易放过我的。对了,冰玠少爷没跟你一块回来?”
“没。少爷另外有事,他去会见一位重要客人,我是来别墅替少爷拿些资料。”
“他没让你陪同?”凌绫随口问了句。
“有些工作是不需要我在旁的。”他应了声。
凌绫怔了下,莫名地感觉到这话听来怪怪的,算了,不关她的事。“那你忙你的,我去舞社练舞。”
“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即使少爷已经对外宣布她的身分,但凌绫还是不愿意接受似地,继续骑着她的机车,换搭公车的随兴方式过着她自认最符合她身分的生活。除非有人硬逼,否则她依然会过着她所喜欢的生活方式。
“不用,我自己骑车就行。”她果然如此说。
颜振林觑了眼外头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快要下雨了。”
“那就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顾自己。”袭家上下除了凌家自己人以外,每个人都喜欢花心思照顾她。
“你不担心被拦截?”颜振林换个方式提醒她。
对哦,她怎么忘了,她现在“身分非凡”,是被一群记者与眼红者盯梢的对象。
“还是让司机送你去舞蹈室比较妥当。”颜振林很好心地建议着。
他的笑容好碍眼,却又不无道理。“好吧!”她轻轻一应。
“李叔。”颜振林替她唤来司机。
十分钟后,座车驶离别墅,往皇家芭蕾舞团而行。外头天空果然开始飘坠细雨,幸运地,交通一路顺畅,并没有遇到塞车情况。
宾士车平顺驰骋着,在离舞团五分钟车程的一处商业地带,凌绫突然出声拜托道:“李叔,麻烦你停车,我想去买个东西,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
李叔将车子往人行道边停靠后,回首露出白牙道:“你去买,我等你。”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行动。
“不用了,李叔先回别墅吧,我买完东西自己走去舞团就行。”
“这样好吗?”他蹙了蹙眉。
“没问题的。喏,你瞧,我变装,这样就不会被记者认出来,你放心吧!”她挥了挥手上的帽子和雨伞。
自从袭家少夫人的身分成为定局后,凌绫这两个字俨然是许多报章杂志的摇钱树,可怜她现在都得变装躲避记者的追踪。
甚至连进出舞蹈团,都要舞团成员帮忙掩护身分。
“那好吧,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外面已经下起细雨来,这种灰蒙蒙的坏天气,是会减低人们的好奇欲望。
“知道了,拜。”她戴好可以遮去大半张脸孔的帽子,开门下车,打起伞把她的“真面目”掩盖住。
她慢步走在人行道上,细雨依然纷飞,雾气层层地,朦朦胧胧的缥缈之美让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不真切。
凌绫停下脚步,像是着了魔似地凝视眼前的梦幻虚无,好半天都无法移动。
放眼望去的世界感觉很虚幻,也美极!然而,只要阳光一露脸,这副美丽景象必然会被打回原形,回复到混乱的城市面貌。
乌鸦永远是乌鸦,披上彩衣也成不了凤凰。她与袭冰玠之间的关系就宛若此景,一旦被戳穿了,就会各归各位。
既然知道结果,那又何必去沾染情爱,让心弦起了波动,何苦来哉。
凌绫轻轻吐叹一口长气,慢慢走着,在人群中移动着,眼瞳没有定点的四处张望,不意,走过一间咖啡屋,从透明的玻璃窗外猛然抓住一条熟悉的背影。
即使是背影,她仍然轻易地认出他的身分来──是袭冰玠。
再睇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女孩子,不知为何,一道冰沁凉意也在同时狠狠划过她的心口!
“怎么回事?”心脏一纠缩,甚至觉得痛。
虽然才觑了一眼,那名女孩的容貌却清楚的映入她的瞳眸中;天生丽质的姝容,翦水双瞳十分灵动,然而眉宇间却又散发出媚冷的光彩来,很奇特的气质,融合了纯真与妖邪,却是绝对的吸引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扑袭而来!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却是狠狠的困锁住她……
“那个美丽的女孩是谁?”伞缘压得低低,她疾步走到角落去,不让袭冰玠抓住她曾经现身过的痕迹。
“她是谁呢?”公众场合是不可能做出什么暧昧动作,然而她就是很不舒服。
心情变得很沉重……
她又偷偷再觑一眼,那位一身绿装的年轻女孩不知在恼些什么,手指卷玩垂于肩上的发辫,表情不太好看。
“连生起气来都这么吸引人,仿佛是个精灵,而我,只不过是个人间俗物,如何与精灵比评。”她咬住下唇,身子竟然打了个冷颤,发现四肢变得僵硬。
感谢上苍吗?在沉沦之前,适时的抽身而退。
“竟然会这般的巧合,巧合到令人毛骨悚然,让我看到不该看见的一幕,难不成是孽缘作祟?”
面对不可思议的巧合,她竟也往没有科学根据的玄妙之处想了去──“就因为有孽缘作祟,才会处处有阻碍,才会互看不顺眼,一定是这样的,也该是这样的……”
她缩了缩身子,背过身去,原本觉得虚幻的美丽雨景现在看来却变得冷森凄凄。
一个钟头前还是人人羡慕且赞叹的凤凰女,但美丽外衣一被扯去,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可笑,美梦这么快就清醒了,太可笑了……不过,败给她也没丢面子啦,虽然有些怅然,倒是,我又增长了一次见识……怅然的滋味呵……”她笑一笑,旋过身,迈步离去。
※ ※ ※
“绫绫,你不专心,音乐停!”巴特总监大吼一声,台上的舞者及乐团全都停止下来。巴特总监难得板起面孔,不开心地斥责道:“绫绫,你的注意力呢?你的心思飞到哪去了?居然没有跟上大家的动作。”离出国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绝不许在紧要关头出现任何闪失。
“对不起。”她道歉,烦躁的心情让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老是出错。
“凌大小姐呀……”腻腻的嗓子也跟着不客气地传了出来,是容芸,她也参上一脚。“我看她的心思已经飞到凤凰城去啰,只要想到以后过的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幸福日子,又何必在此挥汗狂练芭蕾呢!”
凌绫倏地侧首瞅住她。
容芸不在乎她不善的眼神,继续嘲讽道:“生气啦,生气的话就请下台,不想练舞也不要妨碍其他人。”
凌绫仍是望着她。
“不要瞪我,该问问你的脑袋里现在装的是什么东西?”
凌绫继续冷漠以对。
“哈,不说话,难不成被我说中心事,你真的不想再跳芭蕾了?”容芸挑衅地逼她回答。
凌绫闭上眸,片刻后才又睁开,并且漠然开口道:“我不说话是在思考,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跳得更加完美,我要怎么练习才能把你踩在脚底下,拉开与你之间的距离,远远胜过你。”撂完话,她重新走回舞台中央,与自己重新竞赛。
不能再想下去,她已经够失败的了,难道还要把自己弄成一文不值才甘心。
黑天鹅狂舞,眩惑了十数位舞伴,巴特总监表情亮起,立刻下指示放下乐曲。
袭冰玠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可以左右她的情绪?
凌绫冷锐舞动着,冰冷的伸展着肢体,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难以形容的蛊惑魔力,吸引住每一双注视的眼睛。
都决定要远离爱情游戏了,那么她现在是在烦躁什么?
愈去探索自己的内心,就会愈厌恶自己,凌绫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过,也把对自己的厌恶全都释放在舞步当中。
她,凌绫,究竟在嫉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