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闭上眼睛,但仍很难入眠。他知道,留在台湾的最后一夜,将比任何一个无眠的夜晚更痛苦。
第6章(1)
裴安琪失魂落魄地走进客厅,看见福伯和福嫂正在等她。
“天啊!你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福嫂皱了皱眉。
裴安琪的灵魂好像出了窍似地,“嗯。”
福伯和福嫂对望了一眼。“你和威廉怎么了?”福嫂小心翼翼地问。
“没怎么,他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他不喜欢我。”她沮丧的说。
“安琪,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好爱他!”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就快要哭了。
福嫂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她,轻声说:“你以后还会碰到别的男生。”
“我不要别的男生!”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热泪,正在福嫂的睡衣上泛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福嫂的怀里探出头来,两眼红肿,像只迷路的小白兔。“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爱我?”
“这样好不好?明天我去找威廉,问他眼光怎么这么差,我们小姐纯真又……” 福嫂轻拍着她,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不用去了,他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他要和别的女生结婚,再也不回来了。”裴安琪泪流满面地跑进自己的卧房,把门锁上,无力地靠在门后嚎陶大哭。
看来威廉遵守了他们的君子协定,让小姐死心了。福伯心想。
房里传来一阵阵啜泣声。
“小姐,你开门好不好……”福嫂敲着门。
“福嫂,不要管我,已经很晚了,你和福伯去睡吧。”裴安琪抽抽搭搭地说。
“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为小姐做什么,走吧,去睡觉了。”福伯拉拉福嫂。
“可是你听她哭得那么伤心……”小姐哭得她心都痛了。
“你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过就没事了。”小姐那样伤心,他心里也很难过,但他坚信自己没做错。
不要说威廉配不上小姐,就算他们结婚,也不会幸福的,威廉一定会瞒着小姐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还是早点拆散他们比较好。
“真的会没事吗?我怕小姐想不开。”福嫂担心不已。
福伯紧咬着下唇,然后说:“不会的,你太杞人忧天了。”
“小姐,我们去睡了,你也早点睡,不要哭坏了身体。”福嫂对门内说,而后和福伯回房间睡觉。
早点睡,她今晚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裴安琪趴在床上,和小时候那样,将脸埋在枕头里,伤心欲绝地哭着。
父母意外丧生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痛哭失声,仿佛河堤决防。那时她的心破碎了,不知何去何从,似乎在这世上已无希望,然而现在也是一样,明天威廉就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她觉得未来的日子一片愁云惨雾。
“娃娃,我不想他走……” 她对着她的布娃娃说,“我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她又哭了起来。
裴安琪一直哭,从晚上哭到天蒙蒙亮,哭得声音都没了。她感到喉咙很不舒服,仿佛好几天没喝水一样。当她起身时,她感到头痛得像快裂开。
她跌跌撞撞的冲进浴室,用冷水泼脸,接着低头猛喝水。过了一会儿,才关上水,靠在冷硬的盥洗台旁。
她不想再哭了,不想再想威廉了,只想要减轻这剧烈的头疼,突然她想到快乐丸,她扶着墙壁走进卧室,而后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包快乐丸。
头好痛,可能要吃十颗,才能解决她的痛苦。她用漱口杯装水,仰头吞下十颗快乐丸。
没想到头却痛得更厉害,有如针刺。那镜子里的人,像外太空怪物一样,五官全扭曲了。她呻吟着躺到床上,把自己蜷缩成球状,闭上眼睛,很快地不再有痛的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几个小时后,福嫂来敲裴安琪的门,“小姐,十点了,该起床了。”门内静悄悄的,仿佛里面没有人。
“小姐昨晚很晚才睡,你让她多睡一会。”福伯说。
“我知道她很晚睡,可是我的左眼皮一直跳,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你别迷信了!”福伯斥责。女人就是迷信。
“我不放心,我要进去看看。”福嫂拿出一串钥匙。
打开门后,福伯探头进去,“你自己来看,小姐好好地睡在床上。”
“哎呀,小姐没盖被子,要感冒了。”福嫂走进房间。
“这么大了还踢被……”福嫂替裴安琪拉上被子时,突然惊叫,“唉呀,小姐的脸好苍白!”
“小姐、小姐!”福伯掐了掐裴安琪的人中。
福伯的动作让裴安琪恢复了朦胧的意识,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地看着福伯,“福伯……”她微微动着没有血色的嘴唇,然后又再度闭上了眼睛。
“小姐!”福嫂抱着昏迷不醒的裴安琪,大声呼叫着。
福伯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福嫂则跑去叫小陈赶快去找威廉。如果小姐需要输血,威廉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不久救护车赶到,救护人员立刻替裴安琪戴上氧气罩,然后载往医院。
到医院后,裴安琪马上被推进手术室。福伯和福嫂在室外急得坐立难安。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福伯和福嫂立刻上前,“医生,我们小姐的情况如何?”
“不乐观,她需要紧急输血,可是目前血库里,没有她那种血型。要是一小时内,调不到她那种血型的血,我也无能为力。”医生面色凝重地说。
“你是说,小姐只剩下一个小时的生命?”福伯焦急地问。
医生无奈地点头。“现在只有听天命,等待奇迹出现了。”
“小姐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和夫人……”福伯老泪纵横。
“不要哭了,她不会死的。”福嫂拿手帕给福伯。
“你话什么这么笃定?”福伯看着福嫂。
“难道你忘了,威廉的血型和小姐一样?我已经叫小陈去找他来医院。”
“我没忘,倒是你忘了小姐说,威廉今天要出国。”
“他还没搭飞机。”
“你怎么知道他还没搭机?”福伯马上追问福嫂。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威廉现在在家里,而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她的第六感还告诉她另外一件事——小姐和威廉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廉星烨从衣柜里找出一只小型的旅行箱,塞进几件比较喜欢的衬衫和长裤。
这时,大门的铃声响了,接连几次急切的门铃声。
会是谁呀?按得这么急,他狐疑地走去开门。
门口站的男人他看过几次,他是裴安琪的司机。
“太好了,威廉先生你还没走……”小陈喘着气 说。
“你有什么事?我还要赶飞机。”
“我家小姐快死了……”
“别骗我了,这又是你家小姐想留我下来的小伎俩,对不对?”
“不对,不对,我怎么可能拿我家小姐的生命开玩笑,小姐正在医院,急需要你的血。”小陈看了下手表,“如果三十分钟内你没有赶到,小姐就不在人世了。”
“我们赶快去医院。”他们匆忙上车。
在去医院的路上,廉星烨一直催小陈开快点。“快!闪黄灯了,快冲过去!”
他们冲过去时,差点和一辆冲出来的机车相撞。
“好险,威廉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一到医院,廉星烨立刻亮出了自己的胳臂捐血,而且一下就捐了一千西西。
输完血后,廉星烨以棉花按住手臂。大概是捐太多血的“余波荡漾”,当他站起来时,身体有些摇晃。
“哎呀,你怎么站起来了?你才捐完血,又一下捐那么多,赶快躺下来休息。”护士小姐过去扶他。
“没关系,我要去手术室外面等。如果血不够,到那里找我。”
廉星烨走进等候室,等候室里坐着很多焦急的家属,而福伯坐在最前。
他走向福伯,福伯立刻站起来,感激的说,“威廉先生,谢谢你。”
“手术进行得怎么样?”
“不知道,医生还没出来。”福伯忧虑的说。
“昨天晚上我看安琪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生说她是服用药物过量。”
“服用药物过量——那不就是自杀!”他以颤抖的声音说。
“我们并不知道真相!也许那孩子只是不知道不可以一次吃太多药。”说完,福伯跌坐在椅上,“现在我 们只有静静的等了。”
福嫂看着廉星烨慢慢地走到窗边,用手撑在窗台上往外看。他咬紧牙关,紧绷着身体。她很想走过去安慰他,告诉他小姐不会有事的。可是此刻她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她自己都担心得甚至无法顺畅地呼吸。
廉星烨不顾“请勿吸烟” 的警告牌,点燃一根香烟。安琪不是自杀,是他杀,而凶手就是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他害安琪自杀的。
他不断地吐着烟圈,整个等候室弥漫着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