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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刚才怎么了?”怔愕了许久,何雅听见自己的嗓音,涩涩地从喉咙里跳出口。

  “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或许是中暑?总之,你向我借手机,接着,便失去了意识。”莫韶华试图忘记她头发的香味,平板地答。

  “我向你借手机、我向你……这里是琼林湖……”何雅神情呆茫,喃喃低语,接着,又恍然大悟,扬声高叫:“现在是西元二〇〇三年?!”

  “当然是二〇〇三年。”莫韶华面无表情地望着何雅,微拧的眉心,却彻彻底底出卖了他觉得何雅很奇怪的心绪。

  仔细想来,这女学生虽然长得不坏,人也开朗热情,可是,她从一开始出现的姿态便很怪异……她现在向他询问年份,方才昏迷前,也质疑他手机上的显示日期……是生病了吗?或是有哪里不舒服?

  “你还好吗?我送你到医务室去。”

  “我、我……”何雅视线紧瞅着莫韶华,没有出声回答。对她又再度回到十年前的发展感到既不可思议又不可置信。

  她似乎对于能够参与莫韶华的过去这件事,感到有些高兴,可,却又因为莫韶华没有与她的未来记忆,充满失落,她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脸上表情错综复杂。

  他们明明当过一场夫妻,那段朝夕相处的时光,那些亲身经历的喜怒哀乐……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所以,那究竟是一场短暂的夏日梦境?抑或是一场来自未来的相爱预告?

  “你还好吗?”由于何雅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丰富难解,令莫韶华不禁又担忧地问了一次。

  何雅扬眸望他,阳光从他头顶洒落,燃亮他一身西装笔挺与清俊五官,令她心跳瞬间错漏了几拍,将他细致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他为了她略显担忧的神色、总是低沉醇厚的男嗓、曾经牵动她的每个表情、每句总说是肺腑之言的甜言蜜语……

  她熟知他所有的情绪与反应,心疼他每一个求学过程时遇到的困境、人生中遭遇到的难题……她是如此爱他,无庸置疑。

  “小雅,倘若,时光再重来一次的话,你还愿意爱我吗?”

  曾经,他为了令那个对他毫无记忆的自己爱上他,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如今,她也能令他,爱上对她毫无记忆的他……

  “谢谢你,我很好。我是何雅,合鸭的那个何雅,在田里帮助有机稻米收成的那个何雅。”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这句对白便猛然冲出口。

  莫韶华迟疑了会儿,不知何雅的脸色为何突然间明亮了起来,也不解她口中所说的合鸭是什么东西,但是,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仍是缓缓地朝她伸出手,回应她的自我介绍——

  “莫韶华。‘莫道韶华镇长在,发白面皱专相待’的莫韶华。”

  何雅盈望他,脸上兴起比夏日阳光更灿烂的笑颜。

  她知道,她会有一个很难缠的婆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以及一个很爱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喜酸不喜甜,她的丈夫喜欢中餐大于西餐……她会有自己的烘焙事业,有诸多拯救失败品的烘焙技巧……而她的女儿,很爱吃一种,数年后才开始流行的,名为马卡龙的甜点……

  不过,这次,她不会再令自己大学毕业前就怀孕;不会再在毫无经济基础时便步入婚姻;即使要与婆婆同住,也会记得为自己寻找月子中心。

  何雅越想越愉快,接着轻快飞扬地笑了起来。

  我爱你。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是二〇〇三,或是二〇一三。

  Some where In Time,时光中的某一处,与你相遇。

  番外:新生

  她叫杨秀丽。

  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她的姓名。

  她从首屈一指的一流大学毕业,在那个甚少女子读到最高学府的年代里,她金榜题名之时,邻里乡亲甚至为她放了一整天的鞭炮,为她准备了好几箱吃食水果,列了长串人龙在车站,送她北上读大学。

  她是父母亲的骄傲,乡亲们口中称赞的女状元。她在校内书读得极好,毕业后也跻身教育界,得到份人人称羡的教职,彻彻底底地摆脱了原该在低下阶层中奋斗的未来。

  可惜,她有一天仍得走入婚姻,步入家庭。

  即便她与丈夫在学术上都有很好的成就,同样捧的都是教职饭碗,同样领一份还算优渥的薪水,她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婆婆并未因此而喜爱她。

  她的丈夫是婆婆的骄傲,而她却是婆婆的眼中钉与肉中刺。

  无法在下班后整理好大小家务,成为她被婆婆诟病的最大缺点;好不容易她因生产得了产假,能在家中好好坐月子的时候,产后第二天,她便被婆婆叫下床扫地。

  由于她丈夫是独子,搬出三代同堂的家中另组小家庭,是多么不孝的逆天之举,所以,对于与公婆同住时的一切不如意,她只能默默承受,无法出言抗议。

  幸亏,她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天资聪颖,很得婆婆欢心,于是,她拚了命地要儿子努力念书,想藉着儿子的成就,得以证明她是个称职的母亲、称职的媳妇。

  只是,过了好几年之后,她才明白,孙子归孙子,媳妇归媳妇,孙子受宠,并不代表媳妇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她与婆婆之间的不愉快,在丈夫过世之后攀升至最高点,最后,从婆婆的撒手西去中解脱。

  她怎能喜欢儿子的妻子呢?

  他的妻子哪里好?她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她父母亲虽然也出身穷困,但好歹家世清白,不似她母亲双手总是油腻腻的,父亲甚至是个宵小之辈,净做些偷拐抢骗之事。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连书都读得不怎么样,在校园内大谈恋爱就算了,最后还不知节制地未婚怀孕!

  她辛辛苦苦在逆境之中把唯一的儿子拉拔长大,可不是为了让他与这样的女人共组家庭!

  她为什么要善待她?

  她书读得没有她好,社会地位没有她高,生的甚至是女儿,就像她一样,即便读了再多书,结婚之后仍会被夫家看不起的女儿。

  她凭什么抢走她儿子,甚至还想享受那些她从未享受过的合理待遇?

  她只要看到她便觉浑身不对劲,只要看到她讨好亲近的笑脸,便想起那些曾被狠狠欺负过的从前!

  她讨厌她。

  她做什么事都不顺她的眼,说什么话都不合她的意,于是她拚命找她麻烦,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从前饱受欺凌的自己,令自己感到好过一点。

  直到那天,她儿子跪着对她说:“妈,我已经过了三十四年您要的人生,请您将接下来的人生还给我。”

  儿子仰着颜看她,口吻平缓,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强硬,气得她大发雷霆、怒不可抑。

  她恶狠狠地将忤逆她的儿子拉到丈夫灵位之前,失控地拿出家法,凌厉至极地往他背上抽打。

  她用尽全身气力,打那个她从小到大连饭都舍不得让他少吃一口、连风都舍不得让他多吹一阵的儿子,儿子一声不吭,她却痛到心如刀割。

  “够了,你回去吧!你要你的人生,你就滚回去你的家,滚回去过你的人生!再不要来与妈牵扯!”她忿忿将儿子赶走,然后在儿子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痛哭失声。

  空无一人的家里,只余她与早逝的丈夫牌位,和一柄几欲断裂的家法。

  她直到此时才惊觉她的寂寞。

  与她争了一辈子的婆婆已经走了,令她受了一辈子委屈的丈夫也已经撒手了,如今,她唯一的儿子也被她驱离,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甚至就连一道孩子的笑语嬉闹声也听闻不得。

  这就是她的人生吗?

  她的儿子向她争的,就是一个不要如同她一般的人生吗?

  她心痛至极,恨恨地将视线能及的所有物品通通扫开!能砸的便砸、能摔的便摔!而后望着一室狼藉,不住流泪,直到此刻才忆起,她叫杨秀丽,不是莫秀丽。

  其实,她从不姓莫,她那个被她视若无物的孙女,与莫家的关系甚至还亲近一些。

  是啊!她原就是莫家的外姓人,何以一直过着莫家媳妇的人生?到头来,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她凄厉地笑了起来。

  她早就离开教育界好些年,关于那些她未婚时曾向往不已的国外风光,曾心心念念,却因为婚姻而放弃的美好事物,她为何从未起念动身去追寻?

  于是,冷静了一段时日,缓过心神之后,她为自己订了几张长程机票,规划了几趟长途旅行,决心将儿子的人生还给儿子,自己的人生还给自己。

  她想,她或许能在旅途中买些自己喜爱的小东西,也或许,她还可以为媳妇与孙女挑些纪念品……

  五十九岁开始的新人生,从放手开始。

  宛如新生。

  后记 橙诺

  这是一个脱离现实的现实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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