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那天跌的伤都还未好,如今又跌倒了!”
瞥见御门抱著书走来,看着门外,又是叹气又是不舍。
卫凡凉凉地看他一眼。
“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莫非御门对这丫鬟婆子有意?没来由的,这想法教他有些不快。
“如霜说的,说爷生辰那日,葫芦的膝盖上跌出一个口子,前几日才结痂。”
御门状似没心眼,却不住地偷觑他。
他真的开始怀疑主子是大遇若智了,要不怎会提醒这么多,他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吗?”想起那日,他还将她给踹下床,心底浮现隐隐约约的愧疚,再见门外,她又喜笑颜开,彷佛跌倒是再平常不过,压根不必在意。
多可怕,就连这点也和葫芦相似极了……
怎会如此?他不该做此联想,可偏偏她的一举一动,牵系着他。
更糟的是,他的眼像是被控制住了,一再违背自己的心,不住地追逐着她的身影,直到另一抹身影挡仕他的视线——
“表哥。”
那把刻意又造作的娇喊声,教他毫不客气地别开眼。
卫凡的疏离和淡漠,在他生辰过后,颜芩早已发觉。虽说她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再多探得一点消息,等到往后卢家顶替了卫家,那么她可就是真正的皇商之妻了。
所以,今日她特地托人到喜善堂买了糕饼。这家糕饼铺听说是以往卫家的丫鬟离开嫁人后,自行经营的。
“表哥,这家喜善堂的雪米糕听说远近驰名,我今日特地托人买给你尝尝。”
她将糕饼搁在他面前,等他青睐。
她知道,这几日表哥对那婆子有些关注,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状况下,她猜想也许是和她的手艺有关。
卫凡微扬起眉,一听那名号便知道是府里丫鬟经营的糕饼铺子。然而为何这雪米糕却没有那般出色的香气?
“表哥,尝尝嘛,很好吃的,味道绝对不输咱们府里那婆子。”颜芩热络地挽上他的手,缠着撒娇着。
他任由她轻挽,眼角余光却发现门外有双不悦,甚至悲伤的眸正注视着自己,教他猛地将颜芩推开,那动作之快,俨然视她为什么毒蛇猛兽,彷佛她只要多停留一刻,便会觉得自己万劫不复。
心底有种说不清的罪恶感,好似颜芩的存在,代表着他辜负了谁。
被推开的颜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懂他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出去,我累了。”他沈声道。
对他而言,颜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已是随手可以丢弃的棋子。
“表哥……”她泫然欲泣,哑声低唤着。
“出去!”这一回不留半点情面,那低斥的嗓音显现他的耐性告罄。
颜芩闻言,恼羞地扭头离去。
卫凡头痛地托着额,感觉门外那道视线灼热如阳,愈来愈烈,强烈得教他抬起眼,就见她已来到面前。
对视的瞬间,他竟生出愧疚之心。
然,葫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而后听到卫玲珑催促着御门——
“舅舅,带我去拿药,我要帮葫芦上药,葫芦的膝盖受伤了。”卫玲珑抓着御门,不住地对他使眼色。
那眼色再清楚不过,御门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有意撮合两人,于是十分配合,一把将她抱起往外跑。
第八章 此葫芦、彼葫芦(2)
书房内,只余两人无言对视,直到卫凡淡声启口,“谁允你这般放肆地看着我的?”
“那又是谁允你的眼睛老是跟着我跑?”不用人证物证,她心底可是一清二楚的,不容他狡辩。
“自作多情。”他出声讥笑。
“真要赖上我,好歹也去修整门面再打算。”
葫芦闻言微眯起眼。
“混蛋!”要她修整门面?也不想想她这张脸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
“你说什么?”他脸色一沉。
她抿了抿嘴。
“我说……颜芩是个混蛋。”说她总可以了吧。
“关她什么事?”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因为她……她在你生辰那日,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北院交谈。”她进书房,只是为了说这件事,绝对不是因为颜芩挽着他!原本是忘了,但是看到颜芩,又教她想了起来。
“那又如何?”卫凡不以为意地靠上椅背。
“……你不觉得太古怪?”
“古怪的是,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院附近?”
“我……”她不禁语塞。这人到底是怎么着?她好心提醒他,他倒是她她当贼了?若说那时分她出现在北院太古怪,颜芩不也是?为何只论她而不管颜芩?
“说不出来了?”懒懒睨她一眼,并不急于得知她的答案,反倒是起身抓起雪米糕品尝,然这一入口,虽说味道不差,但这滋味压根不像葫芦所制的雪米糕。
“我不管你了!”葫芦气呼呼地转头就走,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可以想见刚刚那一摔,摔得真是不轻。
然,就在她前脚踏离,侧廊上随即响起另一道细微的脚步声离去。
他想,颜芩已经听完想听的,他的应对,应该可以抹去她内心的惊惧,不至于对这丫鬟婆子下毒手才是……
啧,他何必管这个丫鬟婆子安危?
可是面对她时,他的身体总是动得比大脑还快,在未细想的状况他已经选择出声保护她。
而这雪米糕……垂眼看着只咬了一口的雪米糕,再没有吃的心情。
如果这丫鬟婆子是在喜善堂学的手艺,那雪米糕的气味为何反倒和喜善堂的全然不底个环节出了岔子?
在他眼里,丫鬟婆子葫芦,愈来愈像个谜了,一个愈解愈纠缠的结。
“……这是在做什么?”卫凡瞪着挪到他面前的炙烧香鱼。
这丫鬟婆子愈来愈放肆了,神情眸色愈来愈生动,含嗔娇笑,佯怒藏着淘气,回眸笑得眉眼俱柔,犹如春风拂面,她的万种风情老是在他面前闪动。
只见葫芦朝那般鱼努了努嘴,琉璃眼朝他勾了下。
卫凡好气又好笑地扬起眉。
那眼神是在央求他,甚至是威胁他替她剔鱼刺不成?
这丫鬟婆子倒底是上哪吃了熊心豹子胆?容她陪着玲珑同桌用膳,已是主子的慈悲,没要她服侍便罢,竟还胆敢要他剔鱼刺?
“玲珑,多吃点。”他甘脆把鱼挪到女儿面前,葫芦没好气地横睨他一眼。
卫玲珑好笑地再把鱼挪回到葫芦的面前。
“爹爹,葫芦喜欢吃鱼,可是不会去鱼刺,每回吃鱼总是把鱼肉搅得糊糊的。”
“我会!”葫芦二话不说地表示。
卫凡托腮横睨,就见葫芦拿起筷子,决定自力救济,再也不冀望这没心没肺的男人。然,她每下筷,那鱼肉总是沾着刺,为了挑刺,那鱼肉一拨再拨,终于变成了鱼泥……
“我喜欢吃鱼泥!”她坚持道。
反正都是鱼肉嘛,就算夹起一块,含进嘴里还不是嚼成了鱼泥?
那理直气壮的说词,教卫凡的心重重一跳,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近来他的病症愈来愈严重了,老是觉得她和葫芦相似极了……可怎么可能?
他想要避开她,免得自己那失控的想法一再困扰自己,然而愈是要避开,心愈是与身体背道而驰——
“爹爹,你怎么来了?!”卫玲珑万分惊喜地喊着。
卫凡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来到女儿的寝房,而他的眼竟是锁着倚在床柱入睡的丫鬟婆子身上。
今天她把发盘起,落出她雪嫩的颈项,就连唇角都微微上扬着,有时光是看着她入睡的模样,就觉得是种享受。光是这般看着,好似就会被她的笑意给感染。
“爹爹,你怎么一直看着葫芦?”
女儿的提醒教他猛地抽回视线,再抬腿往葫芦的脚一勾,让她的身形一偏,眼睁睁看着她惊醒,紧抓着床柱,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睡眼惺忪样。
“发发发生什么事了?”她惊吓地看着四周。
“你好大的胆子,小姐还没哄睡,你倒睡得香甜,要不要甘脆躺上床算了?”
卫凡皮笑肉不笑地嘲笑道。
葫芦这下总算清醒几分,呐呐道:“我没有睡,只是闭上眼而已。”只是眼睛闭久了,就会不小心入睡。
“你有这好本事,恐怕下回就算张着眼也能入睡。”哼了声,随即举步离开。
离开时,就连自个儿都不懂,明明在外辛苦得紧,甚至还有帐还未看完,为何他的双脚会硬是违背意志地朝这儿走来。
“什么跟什么。”葫芦咕哝着。
臭小爷,除了会欺负她还会干嘛。
心里腹诽着,怀里突地被一团软绵之物撞上,教她险些撞上床柱。才刚抓稳那软绵之物,便听卫玲珑喜笑道:“葫芦,多亏有你,否则爹爹很少很少会在这时分来看我的。”
“嘎?”现在什么时分了?她看向外头,猜想应该很晚了,因为她很困了。
做爹的进房看女儿,看她有无踢被,顺手整被,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