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多得要命,可眼前似乎不是适合发问的时候,因为她瞧见有不少丫鬟、仆役往这儿靠拢探出头,想也没想的,她拔腿就跑。
可,该往哪去?
她撩起裙摆狂奔,只能朝反方向跑,瞥见墙脚有个狗洞,她想也没想地钻了出去,一出府邸外,依旧是马不停蹄的狂奔。
虽然她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一确定的是,她绝对不是这府里的人。
可如此一来,她根本无从解释自己怎会出现在那座被上锁的院落里。
她边跑边想,跑到了刚开市的市集里,隐藏在稀疏的人潮里,微光已经开始洒落在这充满朝气的城里,街弄巷旁已山现各式小贩,就连不少店家也早已开门做生意。
环愿四周,淡淡煦阳缓着体内的不安,教她浅抹着笑意。
眼前是再陌生不过的影色,可是暖阳让她感到自在,彷佛她已许久不曾出现在这阳光底下,已经许久不曾看过生动的人潮和湛蓝的天。
“真好。”话很自然地脱口。
尽管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但她由衷如此认为。
陌生的自己,陌生的城镇,这一切都很好。
全部都忘光光了这件事似乎在告诉她,一切从这里开始,这么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呀,对不。
她好奇地看着四周,就见街角有个小板正顶着一枝稻帚,上头插满了糖葫芦,教她双眼一亮。
不由自主的,她已经举步走向那小贩,直盯着那一串串红沣灞的糖葫芦。
小贩一见她便扬笑问:“嬷嬷,你要买糖葫芦?”
她一双琉璃眸眨也不眨地看看那卖糖葫芦的小贩。
嬷嬷?是在唤她吗?
她……像嬷嬷?
回想着在镜中瞧见的自己,似乎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是可是……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岁数有那么大呀。
小贩见她像是想得出神,正欲开口时,却听见咕噜咕噜的声响,教他不禁眨了眨眼,瞧这嬷嬷像是没什么反应,不禁搔搔头,取下一串糖葫芦给她。
“嬷嬷,这糖葫芦就算是我送给你的。”
她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刚刚那声响好像是从她肚子冒出来的,而且小贩这举措像是在可怜她似的。
“不是,我……”她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按,前前后后摸过一遍后,小脸泛红地垂下。
“对不起,我忘了带荷包。”
不,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吧,但说忘了带总是比较好听一点吧。
“欸,嬷嬷你的嗓音倒像个孩子呢。”她一开口,小贩微詑。
“是啊是啊。”所以她应该还很年轻对不对。
“不过这世上无奇不有,有鹤发童颜,自然也有鹤发童音。”小贩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很坚持她就是个嬷嬷。
她泄气地垂下肩,无力替自己反驳。
“嬷嬷,你就收下这糖葫芦吧!虽然填不饱肚子,但至少可以解解馋。”小贩热情地将糖葫芦塞到她手中。
“瞧嬷嬷一身锦衣,家里该是不愁吃穿,还是早点回家,别让家中的人担忧。”
“谢谢你。”这人真好,唯有坚持她是个老人家这点不好。
“我要是找到荷包了,会把这糖葫芦的钱还给你的。”
“不用了。”小贩大方又善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见有人潮靠近,随即上前招呼着。
她看了眼小贩,暗暗将他的长相记下,回头却顿时发现,一切从现在开始是挺好,可问题是她要去哪?
她来自哪里,又将回归哪里?
更糟的是,她身无分文,她要在哪落脚?
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
第二章 入府为奴(1)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日头渐渐升到头顶,肚子也叫得更响了,她却不敢再停留在哪家铺子前,免得教人以为踶来乞讨的。
可是,她真的好饿啊……正想着,就见有两个乞儿在一家包子铺前乞讨,而这包子铺的老板人也不差,送了几颗包子给乞儿们。
看来这城里的商家都颇具善心,想乞讨一些食物果腹,应该是不成问题,可是……她实在是没勇气跟人乞讨。
正踌躇,便见要到包子的两个乞儿走过她身旁,其中一个蓦地停下脚步,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乞儿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太瘦,所以看起来年纪小,不过五官清秀,眸色黑亮有神,看起来极为聪颖。
她不禁微眯起眼,怀疑这乞儿认识自己,正要启口询问时,却见他和同伴嘀咕了一会儿,他的同伴便道:“戏武,你疯了不成,这是咱们今天的伙食,要是不赶紧带回去给孟婆婆,只怕她又要生气了。”
“可是若真……”
“你瞧她一身锦衣华服,看也知首是富贵人家,你拿包子要孝敬人家,说不定人家还嫌你的包子脏呢。”叫若真的乞儿,看起来一样瘦弱,身子没几两肉,可五官格外分明出色,说话老气横秋,然目光不善地瞪着她。
“我警告你,不要老是在外头捡婆婆回家,咱们光要养活自己就不容易了。”
“可是,这婆婆的肚子叫得好响,我看她站在这儿很久了,她要是有家可归,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戏武的直觉告诉他,她肯定是个有家归不得的婆婆,就像他六年前捡到的孟婆婆一样。
“你……”若真翻着白眼,很想掐死他。
“婆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虽然只是一间破屋子,可是至少可以挡风遮雨。”不管若真的反对,戏武已经启口邀请。
她看着两人,心疼着,却又不知怎地突然想笑。
瞧,她落魄得要两个小乞儿接济她,可他俩明明就长得又瘦又小。
“我真的可以去吗?”她问。
她一出声,若真随即瞪大眼。
“妖怪婆婆!长得那么老,嗓音却像娃儿!”
她眼角抽搐着。
“我不是妖怪,也不是婆婆。”她特别申明,她真的不是婆婆,因为她觉得自己走起路来很轻松自在,压根不像路上迎面走过的婆婆那般老态龙钟。
“不是婆婆为什么头发那么白?”若真不死心地问。
“这……”这一问还真教她语塞难言,抿了抿嘴,她替自己辩驳,“只是白了点,其实我年纪很轻的。”应该……是这样吧。
“再怎么年轻,至少也是四十岁的大婶了吧。”若真不死心地道。
“才不是。”拜托,大婶?谁家的大婶体态可以像她这般曼妙纤瘦?
“若真,她应该顶多是三十岁的大娘而已。”戏武自有一套折衷的想法。
“……没有那么老吧。”她不想当大娘,她认为自己还只是个小泵娘,只是头发白得快了些。
“我觉得我应该只比你们大个几岁。”
若真抽着眼皮和戏武对看一眼,只见戏武依旧不变初衷地道:“大婶也好,大娘也罢,你要不要跟咱们一道走?”
“戏武……”若真额角的青筋颤着,真想要掐死他。
“好啊。”她笑道。
说真的,要真能有个落脚处是再好不过,否则她真不知道一旦天黑,她得要上哪窝着呢。
若真没力地闭上眼,径自走在前头,懒得睬两人到底有没有跟上。
“啊……”她这才发现若真是真的很不欢迎她,而她要真是厚着脸皮去,不知道会不会……
“婆婆,不打紧,若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没恶意的。”戏武像是看穿她的踌躇,赶忙缓颊着。
“我不是婆婆。”对于这一点,她有着莫名的坚持。
“可我该怎么稳呼你?”
“呃……”怎么每个问题都这么难回答呀?她叫什么名字?她问谁去。
“对了,我叫戏武,走在前头的是若真,瞧,他放慢脚步了,就说他只是嘴坏但心里没恶意。”
她抬眼望去,果真瞧见若真停下脚步,扫来一记目光,嘴里不知道喃喃自语着什么,随即又径自往前走。
“你呢?”他问。
她愣了下,还没想出得替自己取什么名字,只能垂眼看着脚尖,瞥见手上还拿着吃完的糖葫芦梗,想了下,她便道:“……葫芦。”
虽说不满意,但要她临时替自己起名,能取得出来也不错了,而且,葫芦两个字听起来……挺有福气的。
“嘎?你叫葫芦?”
“是呀。”她笑眯眼道。
戏武对上她初绽的笑靥,不禁微怔了下,低声喃着,“明明是婆婆,怎么笑起来却像个小泵娘?”
“你说什么?”
“没事,葫芦姊,咱们快走吧。”
“嗯。”
他们从城南门而出,来到城郊外的一幢破茅屋前。一路上,她听戏武说着,他和若真并非兄弟,而是七年前烈阳城发生干旱,举家迁移的路上,家人积劳成疾病笔,于是两人从烈阳一路乞讨到将日城,也因为七年相处,教两人情同手足。
“葫芦姊,就是这儿。”
她抬眼望去,瞧见眼前是幢像是风吹会倒、雨下会塌的破茅屋,就连墙上都有补强过的痕迹,可尽管破旧不堪,但却是他俩唯一可以遮风避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