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看着她穿着喜服,头戴鸳鸯衔珠凤冠,含羞带怯地朝自个儿笑时,不知怎的,他突然想掉泪。
“干嘛不吭声?不好看?”葫芦抚着脸颊问。尽管脸上已经抹上一层又一层的粉,但还是依稀可见红胎记,而盘起的灰发配上这凤冠,有些不伦不类炙再见阿潘瞪直双眼,就教她颓丧地垂下肩头。
“好美……”潘急道哑声喃着,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夕颜,你干脆嫁给我好了。”干嘛嫁给卫凡那笨蛋?太暴殄天物了。
葫芦闻言,抿嘴低笑。
“你只把我当妹妹,迎聚我做什么?”
“我迎娶你,永不嫌弃你,我可以照顾你,不让任何人欺你。”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对夕颜的心,早在确知她喜欢卫凡后,就已经退成了手足之情,衷心期盼她可以得到幸福。
“阿潘,小爷永远不会嫌弃我,他会照顾我,不会让任何人欺我。”
“既是如此,你还颓丧什么?”潘急道朝她眨眨眼。
葫芦一怔,微扁起嘴。
“我只是……”
“觉得自己配不上?”瞧她若有似无地点着头,他不禁发噱。
“别傻了,是他配不上你,要是配我的话——”
“我家的鲜花怎可能插在你这牛粪上?”话落瞬间,潘急道已经被一脚踢开。
“你敢踢我?”
“你摸我娘子的手,踢你刚好而已。”卫凡冷沉着脸。
“你!”
“等等、等等,我的盖头还没盖上。”葫芦赶忙转过身,丫鬟赶紧将红盖头给盖上。
“良辰吉时已到,走吧。”
“你说走就走?”见卫凡理所当然地牵住葫芦的手,潘急道二话不说地从中拦阻。
“我等于是夕颜的娘家人,你总得再敬我一杯茶吧?”
“这有什么问题?”卫凡眯眼笑道。这么个小把戏,他早有准备。
“得跪着敬。”潘急道道出昨晚想到的好法子,瞧卫凡脸色变了下,心里就觉得好痛快。
“可不是我要刁难你,而是你知道的,女儿家出阁总是要拜别爹娘,夕颜的爹娘已逝,我这义兄当然就得承她这个礼,这是礼节,懂吧?”
瞧他一脸小人得志嘴脸,卫凡不怒反笑。
“当然。”
潘急道开心得紧,快快领着人上大厅,今儿个阵仗不同,在他这厅内可有不少同僚和朝中高官,卫凡要是瞧见了……嘿,光是想象就觉得痛快。
岂料——
“什么?!”一到大厅,潘急道主位一坐,等着这对新人跪下,岂料事情急转直下,原因为出在——
“虽说我是夕颜的兄长,但爷是我的主子,这天底下没有主子跪奴才的道理,所以这个礼就省下了吧。”御门如是解释。
“阿潘,身为亲兄长的御门都这么说了,只是义兄的你,肯定能够谅解的,对不?”卫凡笑如黄鼠狼,特地加重了义兄两个字。
潘急道气结,不敢相信自己费心思量的招数,竟教他这般简单化解,但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只好乖乖地坐主位,反正还有一杯茶可喝。
待他一坐妥,卫凡随即差御门捧了一盅茶来,就在潘急道要取饼茶的瞬间,卫凡诚心诚意地道:“就让我喂你这杯茶。”
潘急道心想,能让他喂茶,杀杀他的威风也是不错,才答允,他却闻到那杯子里的茶味,好像……来不及阻止了,卫凡已经喂进他的嘴,顺便还捂着他的嘴,强迫他将那快要烧破喉咙的酒给咽下。
“这是哪儿的酒,这……”他晃了下,赶忙抓住扶手。
“你你你好狠……”太可恶了,明知道他不胜酒力,竟然还喂这么辣的酒……
“好了,走。”卫凡将茶盅一丢,牵着葫芦就走。
“可是阿潘……”葫芦有点担心。阿潘的酒量很差,而且喝酒之后会闹事。
“这样他才不会闹洞房。”
那家伙会耍什么把戏,他会不知道吗?喂他一盅边境的烧刀子,让他一觉睡到天亮才是永绝后患之法。
金顶红流苏的八人大轿,走过将日城的大街小巷,来到了卫家。
卫家主屋厅上,皇上早已坐在主位上等着为两人主婚,然就在进行到二拜高堂时,卫凡拉着葫芦走到坐在侧位上的卢孟梅面前,牵着葫芦朝她一拜,瞬地她眼眶泛红,像是难以置信极了。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成亲的仪式在此结束,接下来是喧闹不休的宴客,等到卫凡被灌得八分醉回到喜房时,便见他的妻子和她的女儿已经依偎入睡。
他垂着眼看着两人,胸臆间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那喜悦浓烈如酒,教人晕陶陶也催人醉。
“爹爹?”脚步声教偎在葫芦怀里的卫玲珑转醒。
“我我我待在这儿只是想保护娘,我马上回房。”
她急着要跳下床,反倒是惊醒了倚在床柱入眠的葫芦。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卫凡笑道,一把将女儿抱在臂弯,一手掀开了葫芦的红盖头。
“我的妻子。”
终于,不再只是个妾,而是他以八人大轿,让皇上主婚所迎娶的正室。
葫芦娇羞地垂下脸,就见他抱着女儿上床,取下她的凤冠,随即拉着她一道睡在大床上。
“爹爹,我可以一起睡?”卫玲珑问得小心翼翼。
“嗯,只有今夜。”卫凡抚着她的发,亲吻着她的额。
这孩子,他冷落她太久……虽说他总觉得自己是疼爱她的,但是事实证明,每年入春,他总是不自觉地漠视她,而这一点,她早已发觉却从不说出口,这孩子就和她的娘一样,令人心疼。
卫玲珑抿着小嘴,忍着喜悦的泪水。
“那好,赶紧睡吧。”葫芦翻身抱着女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立刻遁进睡梦之中。
那快速入睡的模样,直教卫凡轻笑连连。
但,都无妨,这一切对他而言,已经足矣。
番外 礼尚往来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林间闪动金光,夏风拂过,绿叶窸窣作响,鸟儿在林间飞舞呜啼,一切悠然自在得宜人。
然而,卫家主屋寝房内,气氛正凝滞,众人的目光皆洛在御医切脉的手上。
房内静寂无声,彷佛众人皆屏息等待结果。
只见老御医抬眼,笑抚长须。
“恭禧卫爷,夫人有喜。”
夫人有喜四个字落下的瞬间,卫凡脸色苍白如纸。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状,定会怀疑他根本未与夫人同床,然而夫人却有喜了……
事实上,老御医根据他的脸色也忍不住这么猜了。
“……怎么可能?”好半晌,卫凡才低喃出声。
连着数日,葫芦皆说身子攽被雷劈到,浑身不舒服,又是头晕又是想吐,吓得他以为鬼差又要上门索魂,立刻上奏皇上借来御医诊治,岂料竟是她有喜。
“怎么不可能?!”潘急道不满地推他一把。
“搞什么,把我吓得以为竹安遇到什么事了,自告奋勇送御医过来,结果竟是有喜了……有喜不是很好,你那什么嘴脸?!”
“怎么可能有喜?!”卫凡怒目瞪向躺在床上,以被覆面逃避的葫芦。只见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扯开被子,质问:“我不是要你喝……”
“好苦,人家不想喝。”她满羞红,恼他竟在众人面前质问这闺房私事。
“你不知道这样一来……”
“人家想替玲珑找个伴嘛!”
“有若真跟戏武在!”
“你还敢说,你根本就不准若真和戏武靠近玲珑!”防他们简直跟防贼没两样。
“男女授受不亲!”
“那就对啦!戏武和若真就算被你收为义子,终究不是玲珑的亲兄长,你不肯让他们俩新近玲珑,我就生一个亲近玲珑嘛!”
“她天天缠着你,你陪她不就好了?”
“……你天天缠着我,我怎么陪她?”她眯眼斥道,一点面子都不给。
至此,卫凡终于无言,肩头突地传来重量,只见潘急道搭上他的肩,不断哂嘴摇头。
“你羞是不羞?”
“关你屁事?”
“我妹子有喜,我前来祝贺,敢说不关我的事。”要比翻脸速度是不是?说真的,比这项他不会输他的。
“她不会有喜,这是意外,必须处理的意外。”卫凡沈声道。
“你……”潘急道微愕地瞪着他。
“你敢打掉我的孩子,我就休掉你!”葫芦立刻坐起身,伸指骂道。
卫凡无奈闭了闭眼,坐到床畔。
“葫芦,你不懂,我……我好怕你要是生育的时候又……”他怕历史重演,再来一次,他承担不起。
“说什么胡涂话?二娘都说了,当初那事是因为颜芩下药,如今颜芩不在,又有你和二娘在,府里这么多人照顾我,还能出什么岔子?”葫芦自然知道他的担忧,轻握着他的手安抚着,“况且,要是我真能生育,不就代表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正常?如今我已改名换姓,鬼差找不到我的,我要和小爷一起白头偕老的,还记得不?”
卫凡静心倾听,好半晌哑声问:“你非生下这孩子不可?”
“对。”声音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