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立刻递上茶水,耿于怀摆手,奴婢就伶俐地退下,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耿于怀替他斟上茶,低问:“召荧,那位艾姑娘……”
“自有我的用意。”
“我还以为是为了淑娴。”
当年召荧高中状元,风光回乡时,却意外得知妻子已死。
魏母对外说淑娴是重病而亡,但那段时间却不曾有大夫踏进魏府,召荧得知后询间,魏母却没有任何解释,一迳坚持淑娴是病死的,也因此,召莺和他娘亲撕破脸,在淑娴死后至今,不曾再踏进魏府。
而他,一直想知道淑娴的死因,要是碰着个真有本事的术士,或许也想藉以解答疑惑。
“你想太多了。”魏召荧浅啜茶水,看着道场上的动静,就见艾然像个孩子般,一会儿摸弓,被八贤低斥;一会儿站到前方观赏射箭,又被八贤给扯到后头。
她和淑娴……很像。
不是外貌,而是那性子,但也不是那么相似,只是有些小地方,总教他产生错觉。
淑娴也是静不了的性子,但不像她那般大剌剌,像匹脱缰野马似的。淑娴想法也极为大胆,但不像她那般完全不受礼教束缚。
明明如此不像,但他却在她身上感觉到属于淑娴的气息,吊诡莫名。
耿于怀把玩着茶杯,低笑道:“也对,弓术讲求的是生者必灭,会者必离……这道理,你该懂的。”
“生者必灭,会者必离……”他咀嚼着。
这八个字何尝不是为人在世,注定得承受的过程?
“我以为你一到这里,会立刻跟我打探消息,没想到……似乎出了岔子。”顺着他的视线,果真瞧见艾然,耿于怀不禁低笑。
“可有什么消息?”
“问得真是漫不经心。”耿于怀脸上笑意不减,凑近他一点,低声道:“其实你要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地方上恶意哄抬物价,不妨回府问你娘亲,毕竟吞云城西郊的大片农地都是你魏府的,打从你爹去世之后,这十几年都是由你娘作主与人买卖。”
“那些对我而言不算是消息。”他眉眼未动。“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耿府是吞云城的百年武校尉世家,尽管是个没有实权的官职,但和边防军一直有所联系,就好比这座道场,边防兵将皆会到此学习弓术。
拥有如此地位的耿府,在地方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耿于怀周旋在地方官员身边,自然拥有第一手消息。
“说到这个,”耿于怀突然顿了顿,才道:“我能不能请教你,为什么那位艾姑娘老是对我露出露骨的笑容?”
魏召荧眉尾抽了下,徐缓转动黑眸,就见她不知何时圯直盯着亭内的他俩,笑得一脸邪yin\\。
“她真的是个术士吗?”耿于怀忍不住又问。
“她有本事让卫凡的妻子死而复生,你认为呢?”他寒冽地微眯起眼,警告着数十尺外的人。
“怎么可能?”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她确实是让移魂的卫夫人重返人间,再者,她连淑娴的事都断得出,这还假得了?”他曾经娶事之事在朝中根本无人得知,她不可能得知消息。
就算她居于吞云,但那又如何?淑娴已经死了十年,而她来到吞云,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
思及此,他一顿。
卫夫人死了六年,突然移魂转生……他眸色闪动了下,脑中闪过极不可思议的想法。
“那你留下她是……”
“爷,邢大人求见。”
总管来禀,打断耿于怀未竟的话。
他微扬起眉,低问:“召荧,要回避吗?”召荧和邢去忧是同年及第的状元与探花,彼此是相识的,交情多少他不清楚,但要是被地方官员发现召荧在此,免不了又是一场场暗潮汹涌的官宴。
“不用。”魏召荧垂眼浅啜茶水。
他正等着人上门,如此一来可以省去他不少气力。
不过,艾然那丫头,他必须先将她安置好才成!
第六章 命定之人(1)
一记眼神,八贤就明白主子的心思,立刻采取行动。
“艾大师,这时节紫檀花正盛开,我带你去瞧瞧吧。”他挡在她面前,禁止她再以令人不齿的yin\\笑冒犯他的主子。
“可是……”
“走吧。”见她不住地探头,八贤干脆直接把人拖走。
艾然疑惑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大手。“八贤……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闻言,八贤像是摸到什么脏东西,二话不说地甩开她的手。“你在说什么鬼话?”天啊,他的命有没有这么苦?竟遇到这种家伙……她不是女人,他绝对不承认!
“要不然最讲究礼仪的你怎会握住我的手?”她笑眯眼问。
那笑意教八贤爆开一身鸡皮疙瘩,几乎忍不住地失声尖叫。“那是因为你走太慢了!”啊……救命呀,他不想跟这种女人相处!
“是吗?可我倒觉得你是故意挡着我的视线,不让我好好地欣赏大人和耿爷,你……嫉妒,对不对?”
八贤眼角抽搐着,濒临崩溃边缘。
可不可以掐死她?可以吧,可以的吧!
“要不然就是有什么原因不想我在场对不对?”哪怕八贤的神色变化只有一瞬间,还是被她捕捉到,随即往后望去--
“你!”八贤飞快地挡。
虽然他并不清楚主子为何要自己把这家伙带走,但主子既然如此吩咐,他自然照办。
“邢大人……”可惜她眼力一向很好,虽然八贤动作很快,但她还是睢见踏进亭子里的男人正是广源县县令邢去忧。
“走吧,大人有大事要谈,你不方便待在这。”八贤扯着她的袖角。
“你在撒娇啊,八贤?”她笑问。
他脸色铁青,乍住她袖角的手微颤着。
老天,请允许他掐死她。这家伙一再毁他清誉,这对话要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当然,你是可以继续扯着我的抽角,我会让你好好撒娇的,乖乖。”她伸手像是要轻抚他的手,吓得他飞快抽手,就见她滑溜地从身旁闪过。
他微愕了下,不敢相信这女人居然来阴的!
她朝亭子的方向跑去,而亭内的人已经发现她,他是注定阻止不了她……早晚找个无月的夜,他一定要把她给埋了!
艾然边跑边笑,她已经把八贤的性子给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要如何对付他。
只是教她不懂的是,她待在道场,距离亭子也有段路,为何却连让她待在那里都不成?
况且都看见邢大人了,怎能不去打声招呼?毕竟当初心宁收留那些孩子时,他也帮了不少忙。
艾然逼近的脚步声,让魏召荧本就没有表情的俊脸更是冷沈,暗骂八贤办事不牢。
“艾姑娘?”邢去忧正对着她,一瞧见她不禁笑眯黑眸。
“邢大人,先前收留那些孩子多亏你大力相助,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艾然大方地踏进亭内,从头到尾双眼直睇着邢去忧。
瞧瞧,多赏心悦目的男人。
魏召荧是个面瘫,硬生生糟蹋了自己的美貌,而耿于怀则是满身书卷味,属于草食花美男,而邢去忧身形高大,五官立体深邃,笑脸迎人,简直就是个阳光型男人。
“那是本官分内之事,倒是艾姑娘怎会在此?”邢去忧笑问。“记得屈大娘提及艾姑娘上京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不过就是到处走走罢了。”她笑着,身形突然偏了下,像是有人扯住她的衣角,回头,竟见那魔手是来自于魏召荧。“大人?”
他顿了下,松开手。“艾然,如此莽撞进亭,有失礼仪。”他撇撇唇道。
依稀记得在广源县时,就听她提过邢去忧,正因为如此,他才让八贤将她带开避免麻烦,岂料她大剌剌的杀了过来。
“欸?”有没有这么麻烦啊……
“无妨,艾姑娘是相识的人,算是打声招呼,不打紧。”邢去忧赶忙打圆场。“不过艾姑娘似乎和召荧挺熟的,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在将日城认识的,刚好他要回吞云,我就搭了他的便车。”
“喔?这倒是难得,召荧不是和谁都能熟稔相处的人,不过艾姑娘个性豪爽,说不准就是如此,才让勉荧破例。”邢去忧脸上笑意不减,黑眸深处则藏着思量。
“这么听来,邢大人和大人也很熟喽?”怪了,那她提起邢大人时,怎么大人都没表示?
“是啊,我和他是同年及第,他是状元,我是探花,一同进了内阁当官,我进了户部,而他则是在兵部。”
“咦?进了内阁怎么又分什么户部、兵部?”
“这是朝中规矩,一般都是先发派内阁,再分派到六部底下当差。”邢去忧笑眯了迷人凤眼。“所以我和召荧算是有几分交情。”
“喔……”她忍不住偷觑魏召荧一眼,却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晾着邢去忧唱着独脚戏。
唉,一个满嘴礼教的人,如此淡漠不睬人,难道这就可以吗?
“邢大人今日怎会到此?”她随口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