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当然是我和她一道去。”魏召荧淡声截断艾然未竟的话。
“召荧,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岂会不知?你这时候前往晋平县,难道不怕太过冒险?”耿于怀沈声提醒。
他微眯起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已经调来寻阳屯兵,还有何不妥?”
昨晚寻阳屯兵已至,加上派出去的探子也已取回各县的帐册,他费了一晚核对,已经看出端倪,当然要打铁趁热,找出证据。
“闲杂人等在场,我不便多说,只是你,压根不需要为了配合她而一道前往。”耿于怀目光复杂地劝说。
“不,就算艾然不说,我也打算走一趟晋平县。”
在事情产生更多变数之前,他必须抢得先机,如此才能教她避开所有危险。
临行之前,魏召荧特地叮嘱八贤盯住楚行和其他官员,并告知极可能发生的状况。
马车是耿府的,但随侍在侧的全是寻阳屯兵,领兵人名为林宽,他目光炯亮有神,高大身形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就算褪去军服,换上一袭布衣,也教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大人,非得今天去吗?”艾然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望去,外头雨势滂沱。
“怎么了?”坐在对面的魏召荧目光落在帐册上。
“他们都在淋雨耶。”前后左右皆有士兵扮成的随从,虽说身穿短蓑,但雨势这么大,有穿跟没穿实在没什么差别。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屯兵,一点雨不算什么。”他眼也不抬地道。
艾然微噘着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里离晋平也有一段路,要他们一路淋雨淋到晋平,实在是教人于心不忍。
“把车帘放下吧,雨打进来了。”横过的手臂随着语音将车帘扯下,阻绝了她的视线。
“抱歉。”她呐呐道。
“雨是打湿了你身子。”
“喔。”她抚着袍上的水渍。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今日如此无精打采?”
“没啊。”她还是不看他。
他阖上帐册,干脆坐到她身旁。“是于怀那席话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她摇着头。
“于怀没有恶意,他是我在吞云城的内应,知道我想做什么,只是心急想帮我而已。”
“我知道。”她咬咬唇。
事实上,耿于怀是在嫉妒她吧!要是她没出现,他们的感情便是从这里开始滋长的,偏偏她这程咬金破坏了一切,甚至连故事都改变了……
而她也怕,西媞害大伙淋雨去到晋平,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该怎么办?
“那么,你是恼我昨晚吻你?”
她蓦地瞪大眼。他没说,她都忘了这回事了。谁要她一醒来就听到坏消息,压根忘了他昨晚强势的告白。
“尚未过门,这么做确实是逾矩了,是我情难自禁,我向你道歉。”
她皱着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偷觑着他,却见昏暗的马车内,他的双耳红得吓人,脸上倒是没太多表情。
这人就是这点可爱。“大人,尚未过门亲吻算是逾矩,那你毁我清白就不算逾矩吗?”
“……那是权宜之计。”
“所以不用道歉?”马车晃得她头晕,她干脆把头枕在他肩上,感觉他的身体震了下,又动了动,调整了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
嗯,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在她很累的时候,有个人可以让她暂时依靠,好像在她一筹莫展时,有个人可以陪她共思对策,让她感到安心,不再彷徨。
“你想要我道歉吗?”
“嗯,不用。”听着他温柔的嗓音,她微微笑着。
“你近来坐马车,似乎都不再难受了。”
“大概是一直和大人说话吧!”这也算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这样听来倒是不错。”他笑着,轻抚她的发丝。
她像只猫,喜欢他温柔的抚触。“之前会吐得那么严重,都怪大人不跟我说话。”
“那时光是与你同车便已极失礼,更遑论与你对谈。”
“那你昨晚踏进清华池偷窥我,就不算失礼?”她抬眼,笑得狡黠。
魏召荧赧颜轻咳着,“不过是让你兑现当初的承诺罢了。”
“啥?”她何时答应让他免费偷窥自己的?想和他理论,却突然想起在她偷窥他时,她似乎这么说过。“你当时不是不屑得很吗?”
“不是不屑,只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不该如此放浪形骸。”
放浪形骸?拿这字眼来形容她,真是太过分了。“我只是讲究公平,看了人家的,没办法还,那就只好……”说着,不禁想起他的体魄。
那刀凿的胸膛,精实的腰和人鱼线,完美得无一丝赘肉的身材,再加上她双手印证过的翘臀……
“你在想什么?”发现她俏颜泛起可疑的红晕,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赶忙坐朝身,突觉和他贴得这么近很害羞。
“是发烧了?”大掌覆上她的额。
她睇着他,尽管在昏暗之中,他的眼眸依旧灿亮,深邃中噙着魔性,几乎摄去她的魂魄。
还有他的唇,比她想像中还要柔软,看似内敛沉稳的人,霸道起来变得侵略性十足,她心跳加速,有股冲动想要吻他……
很好,她真的变成八贤说的好色之徒了……
第十章 洗钱术(2)
自嘲间,唇突然贴覆,她瞠圆了眼。
难道说,她将妄想化成现实了吗?
但见他的眸色没有半点诧异,而是燃着氤氲时,她才发现,原来他也和她一样。
轻吮浅尝,吻如雨丝般绵柔降落,万般珍惜地膜拜过唇的每个角落,舔吮着她的唇角,轻啮着她,试探性地钻入她唇腔之中,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她的心几乎要暴动,浑身发烫着。
这人是在撩拨她吗?
她要反击吗?
正忖着,马车晃了下,仿佛目的地已到,果然,下一刻,外头传来林宽低沉的嗓音,“大人,已经到了。”
“知道了。”魏召荧吸了口气,牵起她的手。“走吧。”
“喔……”
下了马车,随即有人打伞走近,魏召荧接过伞,带着她往前走。她始终垂着脸,有种作贼心虚的羞窘惑,怀疑在场的几双眼都在盯着她,怀疑他们可能都练就一双透视眼,看得见他们在马车上做什么。
她满脑袋胡思乱想,却突然听到流水冲刷声,不禁疑惑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条河,河面极宽,河水因雨水湍急冲刷出阵阵惊心动魄的声响。
“这里是……”
“晋平县内的沇水渡口,南来北往的货船都会在这里汇集。”
她惊诧地看向他。“大人是来查渡口的仓库?”她根本没说,他怎会知道?
“瞧瞧吧。”他淡噙笑意。
渡口边上搭建了不少仓库,有两座公仓,其余皆是私仓,是一些商贾放置原料或是顿货之处。
拿出令牌,要仓役放行。仓役不敢阻止,只得赶紧开了仓门。
“可是你怎会来这查?先前大夫引发沇水泛滥,第一个波及之处便是这里呀!”这种情况,不管是公仓还是私仓,照理都不会放上任何物品。
“难道你不觉得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魏召荧提着油灯,照亮公仓内部,四周确实堆了一箱一箱的东西。
艾然小嘴微张,随即又自嘲地笑着。瞧她像的,她设定的男主角本就足智多谋,不然要如何查办这些大小事?
跟在身后的屯兵奉他命令开木匣,却见只是一些布匹,取出仓役交给他的帐册核对,确定这些布匹是吞云城内的布庄每年预定上缴大内的布匹,八成是先送到此处,待他日上船进京。
忖了下,魏召荧走向外头。“把那些私仓都打开。”
仓役闻言急道:“魏大人,那些私仓是私人财产,要开启的话,必须通报私仓的主人前来才成。”
在王朝个人财产是受到保障的。
“那就通报吧!”
“遵命。”仓役立刻派人通报。
魏召荧站在公仓外打量,河水有几分暴涨,而造成水流更加湍急,目光一转,瞧见岸边的土堆。
“为何岸边堆着那些土未清?”他问着仓役。
“那些土堆是……”仓役面有难色。
“说。”
“日前洪灾淹死不少人,有的被冲进河里,一直漂流在河面,有几口弟兄看不过去,便跳下河将其捞起,就墥在岸边。”
魏召荧浓眉瓒起。“晋平县令没处理此事?”
“……没有。”
“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听见什么?”难抑心中愤怒,魏召荧大手紧握成拳。
三月洪灾,眼见都要到六月了,竟然毫无作为!反倒是听说暗察史到来,配合知府摆宴饮酒作乐,还意图对他利诱威逼,完全不顾百姓生死……一群混蛋!
“听说在广源那儿也有同样的事……而且广源和晋平之间有一个村落,所有的村民都不见了,也不见县令派人寻找,就算有人侥幸逃过洪灾大概也活不了了。”
听到这里,魏召荧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最后,朝河岸的方向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