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风,他握住她玉腕的手收得格外的紧,仿佛怕她会被风吹走了一般。没过一会,雨雾里出现一块巨石,绕过巨石之后,抬眼一望,一个小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秋茗,掌灯。这里是我爹生前留下的避风洞,快进去吧,会很安全。”林星河把她领到洞口处,自己却退出了山洞。
“二少爷!”玉腕被松开,沐萧竹激动地攀住他的袖子,“你不一起进去吗?风好大。”她担忧的问。
大风大雨在前,她毫不避讳地与他四目相对,眼底有藏不住的波澜。在危险之时,老祖宗不让大少爷犯险她能理解,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如救星一般出现,他的英雄气概让她为之动容。
那一抹贵气的紫色,他沾上雨水的眉头让她有些失魂。
“秋茗会留在这里陪你。蠢笨的主事乱了阵脚,我必须马上回去,快放手,难道你想看着其他人被主事害死吗?”他说得很平淡。
沐萧竹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松了手,可怜巴巴的眼神好似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林星河赶忙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那目光差点让他迈不开腿。
想到船坞,沐萧竹再也无话可说,只能看着林星河的身影被风雨吞没。
她拉紧大氅,跟着比她高半个头的秋茗往山洞深处走,越往里走,洞外的风雨声便越来越小,这下不管风雨有多大,他们都安全无虞了。
第2章(2)
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来到洞中一处烧着篝火的地方。
“怎么会有篝火?”
“二少爷昨日见天色不对,今日午时一过便来这里准备了,边角上是饮水,渴了你就自取……你、你盯着我干么?”
沐萧竹目不转睛地盯着秋茗。他大概与自己同龄,个子稍高她一些,面相忠厚中带点稚气,一个深红色的印记从他左侧的额角一直延展到他的左眼角处,其形似一片桃花。
“你看什么!”
“难怪你看起来这么面熟。有一次市集下雨,是你把油纸伞递给我就跑了,还有一次,我在笔店里买画笔,差了一文钱,是你替我付上的,再有一次,我掉了簪子,是你替我捡到的!哎呀,怎么会这么巧。”她从不认识秋茗,他为什么要帮她呢?沐萧竹疑窦丛生。
秋茗撇嘴,不以为然地偏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沐萧竹很自然地坐到了火堆旁,烤起湿透的鞋子,目光里精光一闪。
“秋茗,你承认吧,你一直偷偷的有意于我,所以才会……”
噗!正在喝水的秋茗喷出一道水雾。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会中意你?长得干干瘪瘪的,多难看,我的媳妇儿必须有大胸脯。”他在胸前画了一个丰满的线条。
“你不喜欢我,干么跟着我?”沐萧竹笑出声。逗他可真好玩啊。
“还不是主子有吩咐,最近你都没发现吗?我家主子都跟着你。瞧着下雨就叫我给你送伞,看着你掉了东西,就心急的叫我去捡,我们家二少爷为了顾你,生意都……”秋茗突地住了口,眼睛越瞪越大,好像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在沐萧竹逐渐扩大的笑容里,他有种被设计的感觉。
“你居然诓我!”秋茗大叫起来,“宅子的下人都是坏人,你果然也一样。”竟然套他的话,过分。
“好了,不逗你了,别生气。”她豪气地拍拍秋茗的肩,带着一种北方女子的爽快。“算我不对。”
“哼,他们个个都说我家少爷黑心,说我们家少爷是不肖之徒,其实我们少爷好得很呢,当初因为这块胎记,大夫人就说秋茗是恶鬼转世,非要把我赶出宅子,多亏二少爷跟老爷要了我,要不秋茗就要饿死街头了。我家二少爷是人中龙凤,宅心仁厚、天纵英才,天分不知比大少爷高出多少倍,哼,你们这些婢女是瞎了眼,才会受老祖宗的指使诋毁我家主子。”秋茗一吐为快。
“谁教他长得不像好人。”那样阴郁的眼,凌厉的目光,不讨喜的言词,真的很难让人看透他嘛。沐萧竹顽皮地笑着。
“你说什么?”秋茗被气得不轻,满面通红地道:“我要是一个姑娘,我死也要做爷的女人。”
“哈哈哈,对不住,真的好好笑。”看秋茗那认真的神色,她笑得前仰后合。
“笑笑笑!哪有什么好笑的,外面大风大雨,你还笑得出来。”
沐萧竹肆无忌惮地咧大嘴,越笑越大声。
不知道为何,待在这个山洞里,披着他的红大氅,她没来由的心安、开心。
想着他一直在身边默默地照顾她,她就更开心了。
红红的大氅有他的余温,令她有说不出来的温暖。
“喂!你到底做了什么,让爷这样对你?是不是你欠了爷的银子没还?”他们追债时,常会跟着欠债人的屁股后面,杀他个措手不及。
“秋茗小妞儿,你去问二少爷吧。”她灵巧的水眸闪呀闪,看得秋茗肚里又是一把火。
“有人被大风大雨吓疯了吗?胡言乱语些什么?”一道冷嗓插入两人之间。
“二少爷。”秋茗和沐萧竹连忙回头。
林星河步到火堆旁,他身上华贵的紫袍此时正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秋茗连忙起身,到山洞石壁处取来叠好的白袍递上。“爷,快换上吧。”
林星河接过来,又把手上的白袍递给了沐萧竹,冷言道:“换上吧。”
低头看看湿冷的衣裳,她没有推让,大方收下。
“主事和大伙还好吗?”临去换衣前,沐萧竹认真的问。
“都安排妥当了,等风停了,你会再见着他们的。”
“谢谢二少爷!”沐萧竹笑了,笑得如秋雨中的桂花,既艳又洁净。
面对谢意,林星河只是轻哼一声。
看吧,就是这样的态度,难怪会被人误解。
她暗暗想着,身子躲进山洞的更深处,那里没有火光,能藉着黑暗换妥衣裳。
宽大的袍子,对她来说大了些,可是能换下湿冷的衣裳她已觉得开心。
重新回到火堆旁,秋茗已窝在一旁睡着了,而忙了一夜的男人则气势不减地坐在火堆边看着她。
一道惊艳之色从林星河眼底流过。
望着沐萧竹缓缓走来,平时梳着两髻的头发披散着,半盖住线条优美的小脸,雪白的袍子让她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白皙,他顿觉眼热心跳,连忙别开目光。
“二少爷,让奴婢给你把发散开吧,你的发都湿了。”她温婉地跪在林星河身旁,轻声说道。
他的耳朵是有记忆的,在他酒醉的那一夜,就是这道声音令他减轻了痛苦。他本想推拒,可脑袋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
得到首肯,沐萧竹移往他的背后,拔掉他发上的束带,细致地以手梳理他的长发。
她近在身旁,让他嗅到自她身上传来的馨香,香气环绕在他鼻端,久久不散,一股热力直窜他的胯间。
“好了就离我远一点。”他力持镇定的说道,但他的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她半褪白袍,香肩半露的样子。
“是,奴婢遵命。”刚才还好好的,为何口气又变严厉了?沐萧竹暗叹,她弯着身子退到了离林星河稍远的地方。
只见那凌厉的目光远远地定在某一处,绝不与她的视线相碰。
他又在生她的气了吗?还是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很没辙,这样有话不明说的主子让她很头痛啊。
“二少爷?”
“笨丫头,我要是你,我会闭上嘴,早点睡。”
又是这种气死人的口气,哈,好有趣哟。被吼的沐萧竹满脸兴味,眼神里灵黠更浓。
“二少爷,奴婢有没有告诉你,那一夜为了帮二少爷回到飘絮院,奴婢花了六枚铜钱请马夫大哥把你扛回房里呀?”
“没有。”
“那能不能请爷现在把银两还给奴婢呢?”
林星河嘴上邪气地一撇,自袖里摸出一枚碎银,丢到沐萧竹的脚边,“本少爷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她小小的偏了偏螓首,假装认真看了看地上半两不到的碎银子道:“二少爷,奴婢的钱也是很珍贵的,请二少爷一一还来,这个碎银奴婢可不要。”
“蠢奴才,这半两银子能换不少个铜钱,你想要自己去帐房换出来便是。”他鄙夷的哼笑。
“奴婢就要爷现在还上六枚铜钱,要是还不上,奴婢就是你的债主了。”她干干净净的五官上染着促狭的笑。
她竟然有胆逗他?
林星河邪笑着侧倾过去,逼近沐萧竹的身畔,眼露妖异。
“二少爷还不上是吗?那奴婢要收利息哟。”在论异的视线下,沐萧竹很勇敢地说:“二少爷,其实奴婢也不贪心,只要你跟奴婢说说以前的船坞还有过世的老爷就可以了。”
方才他在船坞里好威风、好神气,令人好感倍增,也让人想一探过往。
“知道那些做什么?”他神情蓦地黯然。从没有人问过他的事,一时被沐萧竹问到,他有些吃惊又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