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你……你可要乖乖待在家里千万别乱来哦。"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用词,目的是拜托她别再做出天动地的狂事来。
"我知道。" "你确定?你保证不会再乱来?"她抬头,蒋让嘴角立刻滑下来。"别生气嘛,我实在是很担心你。"谁叫她越变越古怪。
曲荡漾别开脸,不想看见他担心的表情。"你尽管安心去上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乱来的。" "好……好吧,那我走了。"蒋让再也没辙,整件事情他除了规劝以外,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脾气倔强的她不可能让他插手。
蒋让无奈地出门上班。
室内又恢复原本的凄清,曲荡漾忽然咬住菸梗,走到桌前,拉开底下的抽屉,从最底层里边抽出一包纸袋来,然后返回茶几旁,将纸袋内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纸袋内装的是数十张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物全都是柳家人,有柳错空、柳絮、柳夫人、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合照,林林总总,不过可以确定这些照片全是被偷拍下来的,而且是不同年代的风貌,有些照片久远到已经泛黄,有些历史,最早的一张还是柳絮的婴儿时期。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打从她母亲邂逅柳错空以后,便疯了也似地迷恋着柳错空,找到机会就偷拍意气风发的他,还弄出个一夜情,即使后来不被柳错空所承认,她依然执迷不悔的偷偷跟踪,找机会就拍摄,然后洗出照片后对着这些不会开口的相片直掉眼泪。
她母亲是情痴、也是白痴,一厢情愿的错爱着柳错空,纵使被驱赶、被人耻笑,她仍然执迷不悔。
所以她才那么恨!
恨这种可笑的爱情。
怨这种可悲的亲情——一这样的纠缠结果,让她曲荡漾找不到立场存在于这个社会中,她完全找不到一个定位!
没有一个归属。
叩、叩——敲门声再度传来,她颓坐在地不想动,但敲门者就是不死心,"砰、砰"地猛敲。她起身,以为又是不放心的蒋让回头罗嗦,她边开门、边咆哮道:"我都说我不会了——你?怎么是你?"声音迅速下沉,烦躁的面孔迅速凝冻成霜,来人不是蒋让,而是莫羽翼。"怎么是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搬到这地方来?"她退了一步,夹住烟梗的手,忍不住又往唇瓣送。
他的眸光盯在她双指间,一瞬都不瞬。"你抽菸?"她怔了一怔,忽然又退后一步,出其不意地要把门给甩上。
莫羽翼看穿她的企图,在她甩门的刹那立刻弓起手肘挡住关上的门板,闪易人内。
这么敏捷的动作可把曲荡漾看傻眼,忍不住咬唇,心凉的知道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行动。既然都闯进来了,她立即退到最角落,防卫什么似地把自己锁在边缘处,只想借由抽菸的动作来压抑紊乱的心跳。
他眉拧得更深。
"放下菸。"他斥她,目标仍指向她手上的菸。
她不自觉地又缩了缩,越想越觉荒谬,莫羽翼怎么可能找到这地方来?而且他想干什么?啊,是为柳絮而来的吧。
她漂亮的眼睛一眯。"怎么,你已经计划妥当了吗?现在准备替你的爱人报仇来着。"上回没向他的心上人道歉,他愤怒得很。
面对她的质问,莫羽翼不答反问:"你抽多久菸了?"眼一瞥,看见溢出菸灰缸的菸蒂,脸色难看至极。
"少来了,别顾左右而言他,想报仇就快一点。"装什么装,想骗她卸下心防吗?
"把你手上的菸给熄掉。" "无聊!"她挑畔地耸肩,不把他的话当真。
"熄掉I"他问到她面前、蓦然出手,轻易就攫住她的手腕,在她的错愕中,夹在指间的菸便被他抽掉。灼灼燃动的星眸注视她,警告声一出。"你的手非常漂亮、也很干净。不要再去污染它们。"他将她洁玉般的柔荑提至她眼前,严峻地要她别再犯。
她睁大水瞳,突然邪笑起来,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反驳道:"你神经病呀,管我怎么做,我抽不抽菸那是我的事。" "用这种方式摧残自己很有意思?" "摧残?"她不可思议地挑眉,然后轻蔑地摇起头来,这怎会是摧残,这算是哪门子的伤害,真正让她椎心刺骨的疼痛已经度过去了,现在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她。"你少大惊小怪了,把你的来意给说清楚吧,还是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想骗我上当,可惜太没创意了。"她撇开他,迳自走到桌前打开抽屉再拿出一包菸盒,恣狂地撕开透明胶纸。
他当她是大傻瓜吗,先假装关心她,诱骗她上当,然后再翻脸把她推到地狱深渊底下去,她吃尽苦头,几回教训了,她难道还学不乖呀?
莫羽翼陡然抓住她手腕,紧紧攫住!
吃痛的曲荡漾愤怨地对上他的眼,不期然地,她竟然看见他眼中有两簇心疼的火光。惊愕霎时掠过她的脸庞,然而在海边的记忆纷纷回笼时,她笑了。
曲荡漾故意装得好感动,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眉眼间盈满了不正经。"莫羽翼,够了吧,别再玩下去了,好无聊呀!"她扯他的手。
他不动不移。"给我承诺,说你不会再去碰菸。" "够了没,到此为止!"她使尽力气扳开他有力的关节,好不容易抽开后,手腕红痕一片。"听清楚,我不是柳絮,不需要你来管我。"她恨道。
只要能挣开就好,别被他箝制住就行,一步错,满盘皆输,同样的苦果她绝对不尝第二回。
她的心不可能再有火热,从前笨笨傻傻燃起的温度,已经被浇熄,冷绝了。
"好了好了,麻烦你就别再演戏了,其实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明白得很,所以你根本不必自费工夫,我不可能再相信你,也不会感动、不会把你当成是救世主崇拜、更不会以为你是真心在关心我。"真心、真情,乃是人间最可笑的事。
她那过分冷漠的眼神,盛载着浓浓保护颜色的疏离,莫羽翼太熟悉了,十五岁的那年,镜子中的自己,就跟她一模一样。
幸运的是,他幡然醒悟。
反观她越陷越深。
所以他来了。
控制不住地想确认曲荡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莫羽翼,你的诡计已经失灵,还不快滚!"他杵在这里有何用?
"告诉我,你父亲究竟跟你谈了什么。"从"柳园"回来,她变得更激狂,这是他探出的情报。
曲荡漾吓一跳!
"你居然连我们见过面的事都查出来了!"惊奇过后她哼了呼。"有意思,似乎任何芝麻绿豆事都瞒不了你。好吧,既然你都问了,我也不好让你失望,我就告诉你柳错空找我做什么?"她跳着恶魔光彩的眸中含着死寂。"听清楚哟,我可不说第二遍,柳错空他用一亿元来收买我,他要我想办法杀死你,好替他的女儿柳絮报仇!"看他的样子,曲荡漾满怀恶意呵呵笑道:"吓坏了吧,我就知道。"不对,他的错愕并非来自柳错空的决定,柳错空会找他报仇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下,他认定柳絮的亡故是他一手所造成,想报仇是人之常情。他的讶异是曲荡漾的坦白,没料到她居然会跟他明说,一亿元并非小数目,尤其是她这种身无分文、又在经济拮据环境下成长的人,这笔钱绝对是诱惑。
然而,他没有看见任何心动,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哀……
不被至亲重视、不被所爱的恨与怨……
"很害怕吗?现在知道我要杀你,你还不赶快逃走,快点逃呀,我很贪心的,也许真的会杀死你,一旦你死了,我就可以成为亿万富翁,亿、万、富、翁、呀。"她恫吓他,要他吓得屁滚尿流,要他当她是魔女,要看他露出鄙视的眼神。
她曲荡漾只配得到这些不是吗?
莫羽翼不动不移,炯炯目光盯住她岑寂的双眼,深入她的灵魂深处里。
"看什么?"她怔了怔,不明白他眼中之意,可却被他看得怒火中烧。"莫羽翼,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走?"她突然焦躁起来。"快逃、快去躲起来呀,你怎么敢站在我面前呢,我是魔女、我是恶徒、我是见钱眼开的女人,我是不择手段的私生女,你还不逃。。。。。。" "够了,何必侮辱自己。"他阻止她自贬。
她冷笑。"我怎么可能会侮辱自己,这所有的名词还不都是你们赐给我的!" "我道歉!"莫羽翼脱口而出,尔雅的面孔有一丝真诚。
她被这突兀的道歉震住!"你……你在跟我道歉?" "是的,先前我误会你,是我的错,我道歉。"他所忽略的关键已经找到解答,他终于厘清横亘在心口的那个不确定。曲荡漾,绝非魔女、也不是见钱眼开的投机分子,她种种的疯狂不过是想填补缺了角的灵魂——她想得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