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淋湿也无所谓?”他没好气地回头。
“再晒干就好。”
“你要逼我用强的?”蔺仲勋微眯起眼,宣告他的耐性用罄。
“我说不要!”就在她话落的瞬间,雨势滂沱得教人闪避不及,进出城门的人车加快了速度,他俩就挡在城门口,顿时险象环生。
蔺仲勋咋着舌,从包袱里抽出一匹上等古香绫往她头上一罩,再一把将她给拖上背,一手托着她的臀。
“你这个下流胚子!”杜小侈满脸羞红,不住地捶着他的肩。
“女人,不想要我托着,你就自己搂紧点,省得待会摔死了算在我头上!”经他的手,直接或间接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他不可在乎再多添一个。
话落,他抽手,杜小佟身子便往下滑,她忙死命地环紧他的颈项。
“你是想勒死我不成?”他没好气地道,推着推车,开始往前奔跑。
“你跑这么快,我都快掉下去了!”不勒紧一点,她肯定会摔死。
“我不在乎再当个下流胚子,你意下如何?”他哼笑着问。下流胚子……后宫嫔妃哪一个不希望他对她们下流,真以为他对每个女人都能像对她这般和颜悦色?
“不准!”
“那就贴上来点,把我勒死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他边跑边动了下身子,让她可以稳住身体。“趴在我背上,雨下这么大,没人看得见你轻薄我。”
“到底是谁轻薄了谁!”她骂道,随即惊呼了声,双手环住他的颈项,但力道放缓了些,随着他奔跑的速度,她被迫慢慢地贴上他的背。
他的背很宽很厚实,衣料透出的热气和落下的雨揉和成一股特别的气味,那是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他看起来明明就很文弱,可偏偏如此强壮有力,他在市集里打衙役时,就算她是个门外汉,也看得出他并不是花拳绣腿。
“一两,你为什么要打衙役?”她在他耳边问着。
“谁教他们要欺侮你。”他说得理直气壮。“再者不过是小小衙役,竟摆出那么大的官威,到底是想唬谁?”
他向来就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一遇见她,他不管闲事都不成。当他瞧见衙役企图制伏她时,他脑袋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那些衙役都已倒地,要不是福至适巧到了,他也不晓得自己会打到什么地步。
“你知不知道打衙役罪很重?!”她低骂着,不敢相信他竟是为了自己出头。
“是吗?那咱们就躲远点……你不会要丢下我一个人担罪吧?”其实就算她丢下他,他也不觉有何不妥,但刚刚她一直催促他走,没打算将他扔下,莫名的,他的心暖暖的,尽管风强雨骤带点冷,但他浑身是热的。
“我会考虑。”她说着反话。
“太不讲道义了,小佟姊。”
“这年头道义又不值钱。”像是与他杠上,她接了话。
“那倒是,有人初见面时,好心帮了她的忙,结果还被卖到倌馆,我觉得那人真是可怜,他的义气只值一两。”
“千万别这么说,一两已经算是多的,我不忍心再跟店家要更多。”
蔺仲勋闻言,压根不气,反倒笑出声。“真有你的,小佟姊真是有够伶牙俐齿。”
“好说好说,我也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雨很大,一张口就咽进一口雨水,两人明明就狼狈得要命,她甚至还被迫被他背着,但她没有不安、没有顾虑,甚至是开怀的与他笑闹着。
蔺仲勋哈哈大笑,笑骂道:“你害我喝了好多雨水。”
“托你的福,我恐怕喝到你的汗水了。”
蔺仲勋放声大笑,爽朗笑声与雨声合奏,在这人迹渐少的官道上谱成曲。
“好了,不说了,我要加快速度了,你可要把头上的绫布给拉紧,多少还是能挡一点雨。”话落,他还真的加快速度。
杜小佟一手抓着罩在头上的绫布,感觉这织品细滑轻柔,是她不曾见过的珍品,结果竟被她拿来挡雨,真是太糟蹋了。
而她另一只手环过他的颈项,随着他的奔跑,面颊偶尔会刷过他的后颈,教她羞涩的赶忙退开些,但这颠簸的路教她最终还是结实地贴在他的背上。
如此亲密地贴覆着他的背实在不应该,但是没有人背过她,在她最苦最难的时候,没有人撑着她托着她,甚至是背着她逃离苦难……偏偏这个她曾经厌恶至极的男人,却如此强势地保护她,在她有难时,毫不犹豫地为她挺身而出,尽管打人是不对的,打衙役更是糟,但是她的眼热热的,涩得一片模糊。
从没有人这般待她,爹娘不要她,夫家更不需要她,还有太多人背弃她,可这个人却背起了她。
家就快到了,她却希望他跑得慢些,因为她有点舍不得离开他汗湿的背。
银喜打着油伞在家门外候着,远远的瞧见蔺仲勋的身影,教她想起杜小佟刚把他带回家时的情景,而这一回——
“让让!”
银喜闻声,赶忙退到一旁,蔺仲勋随即像阵狂风般地刮进屋里。
蔺仲勋把推车给抬到屋廊上,再将杜小佟搁下,就见她浑身也快湿透。
“早知道里头还有一匹就顺道罩着。”这古香绫太过轻软,几乎是沾水就湿,早知道就要阿福拿锦绫。
“这布匹一看就知道贵得紧,还未用过就沾水,让人心疼。”她仔细看着绫织,就见上头织出山水图,虽说她对织品懂得不多,但这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王家虽是富户,但是绫织用得并不多,就算有也不会有如此精巧的图腾。
“不就是一匹布。”
“可以卖不少钱。”
蔺仲勋眼皮抽动。“你先去换下衣裳吧,浑身都湿透了。”
“你湿得比我还彻底。”明明整个人就狼狈极了,但那俊魅面貌却益发出色,益发吸引人。
“托你的福。”
“我可没拜托你。”
“知道知道,是我求来的。”他拿起包袱,就见那株芍药被上等宣纸包好,不过因为一路上折腾,叶子掉了,就连枝骨都快断了,看来这株芍药不死都很难了。
她向前一步查看。“怎么那人连芍药都送给你了?”犹记得那人穿着华丽,衣饰精美,非富即贵,就连送礼也这般阔绰,阔绰到她觉得不太对劲。
“你也知道这花?”他把花递给她。
“我喜欢莳花弄草,多少懂些。”她接过手,眉头随即皱起。“怎么连点土都不给,这不是不给它活吗?”
说着,她就要朝红薯田边走去,蔺仲勋一把扣住她。“你急什么,就算想把它种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你打算把自个儿淋湿点,再把错都算在我头上?”
“本来就是你的错,谁要你打衙役。”
“你还真是不吃亏,每件事都算计得这么精。”他啧了两声,佩服她竟可以把事推个一干二净,反倒是他强出头出了错。
“你本来就不该打衙役。”她担心的是要是衙役循线找到他,他该怎么办。
“是是是,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眼睁睁地看你被押走。”
“傻子,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还进城,等着自投罗网不成。”她夫了声。
唐子征端着姜汤从后院走来,被两人斗嘴的这一幕给吓得倒退两步,再见银喜也是一脸错愕,他小心翼翼地闪过两人身边,凑到银喜身旁。
“银喜姊,这是怎么回事?”他小声问着。
“我也不知道。”相似的景象却是大相迳庭的发展,不过这是好现象。
“银喜姊,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很像那个……打情骂俏?”他用字很斟酌,而且他认为他用得很精准。
“你也这么觉得吗?”
“可是……先生说过,寡妇不能改嫁,小佟姊她……”可以和其它男人打情骂俏吗?
“小佟姊是被王家休出的寡妇,和一般守寡的寡妇又不同。”银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小伶姊守节到老,你不觉得对小伶姊太不公平?”
“嗯……可是小佟姊不是很讨厌一两哥吗?”他听说的是这样啊。
“那是冤家。”银喜噙笑的端过姜汤,朝两人走去。
“冤家?”唐子征皱起包子脸,认真地思索。但不管怎样,小佟姊不讨厌一两哥就是好事,毕竟接下来田里有不少事要忙,多个一两哥,小佟姊就可以轻松点。
而到了晚上,不只他,就连烧饼油条和饺子都一致认同——有一两哥真好!
“吃慢点,有一整锅呢。”银喜招呼着,把菜一道地道端上桌。
桌上不再只有红薯,而是有鸡汤、红烧肉,还摆了两道青菜,甚至还有一大碗饭,教几个孩子亢奋到不行。
“一两哥,你是用什么抓野鸡和野兔的?”油条看他的目光是满满的崇敬。
蔺仲勋好笑地睨他一眼。“用手,要不还有什么东西能用?”说着,他想到忘了要福至顺便替他准备弓箭。有弓箭就好办事,想射点飞禽也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