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回歇下买食物后,立刻上路,她频频向马夫致歉,没想到他不以为意,还笑笑回道:“这点路不算什么,我和我的马常载客人走三天三夜的路哩。”
马夫丁二有些年纪了,个性沉稳,掌纱月请他往前直走,未告知目的地,他大概也猜出她有苦衷,是以不该多问的他也没问。
茵茵下车后在路旁吐了一回,整个人发软坐在地上不肯动,到底是小孩子,身体不舒服,难免也任性了起来。“姑姑,我不坐马车了。”
“呃……”见茵茵一脸难受样,别说责骂,她连消遣的话都说不出口。
“姑娘,我看歇一会吧,再走下去,小丫头的身子定会受不了。”丁二劝着。
党纱月蹙眉看着后方,确定没人,她才稍松了口气。“好吧,那就歇一会。”
丁二牵着马儿到树下休息。
党纱月看着茵茵,伸手欲拉她起来,“茵茵,我们也到树下坐一会。”
茵茵摇头,“不,在马车内已经坐很久,坐得我屁股都发疼了。姑姑,我想走一走。”
“走一走?你有力气走吗?”她怀疑的问。
“有,慢慢走就行。”
“好吧,起来。”党纱月拉茵茵起来后,转头对在树下休息的马夫说:“丁大叔,你休息一下,我带侄女在附近走一走透透气。”
“好。”丁二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叮咛道:“对了,姑娘,前面有个泥沼,你们可得小心走别掉进去,要是一脚踩入,马上深陷进去,倘若没人帮忙,自个儿可是爬不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
姑侄俩缓步走着,党纱月两手高举着伸展身子,这才感觉到全身酸痛无比。
“噢,真的好累,全身骨头仿佛要散了。”
“姑姑,等会我们还要坐马车吗?”茵茵嘟着嘴问。
“要不你想用走的吗?这走到天黑,恐怕还进不了城。”党纱月蹲下身,轻拍她的小脸,“再忍一忍,等进了城,我们找间客栈歇下,今晚就不赶路了。”
“真的?”想到晚上可以平躺在床上,不用睡在颠来颠去的马车内,茵茵高兴的跳了一下,整个人精神多了。
“救命……”
突地,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姑侄俩怔愣了下,互看一眼。
“姑姑,方才你有说话吗?”茵茵小小声的问。
党纱月摇摇头,两人顿时一惊,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马夫口中的泥沼地,只见乌漆抹黑的泥沼中,似乎有一物体动了下。
茵茵吓得大叫,“有鬼呀!”随即躲到党纱月身后。
党纱月也被吓了一跳。但现在天色未黑,哪来的鬼?
她镇定的往泥沼那里瞧去,察觉似乎有一人形在黑泥中蠕动着……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她两手叉腰,大喝着。
闻声跑过来的马夫,纳闷的问:“怎么回事?”
“那里头有鬼!”窝在姑姑身后的茵茵,恐惧的指着泥沼。
“鬼?”丁二定睛一瞧,泥沼中果然躺了个人,“他不是鬼,我猜他可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救命……”微弱的求救声又响起。党纱月惊觉对方不是装神弄鬼,而是真的在求救,“那我们赶紧拉他起来!”
她心急救人,一脚便要踏入,丁二见状快手拉住她。“你若贸然踩入,我一个人恐怕救不起你们两个。”
一听,党纱月忙不迭缩回脚,往后一退,蹙眉问:“丁大叔,可是我们若不走进去,要怎么拉他?难道不救他了?”
那人摔倒之处,离他们站的地方有一点点距离,伸手是构不着的。
丁二四下张望,最后目光落在自家马儿身上,泰然一笑,“我有办法。”
“来来来,请进,寒舍简陋,你们可别嫌弃。”
“王爷爷,你家怎都没人,你一个人住吗?”
“呃,是、是啊。你们坐,我去看厨房有什么吃的,我家虽简陋,要弄顿吃的还不成问题。”
“王大叔,弄吃的我在行,晚饭我来张啰,你一身污泥还是先去冲洗一下。”说到煮饭,有一身好厨艺的党纱月可是当仁不让。
眼前裹着一身污泥的王大叔,就是方才他们在泥沼里救起的人。
丁大叔可聪明了,他把马绳抛给陷在泥沼里的王大叔,要他想活命就得死抓紧绳子,等王大叔抓稳后,他再让马儿往前跑,三两下就把王大叔给拉了出来。
丁大叔取了一些水让王大叔把脸上污泥洗掉,这一问才知,原来王大叔昨晚在隔壁城镇一位朋友家喝了点酒,离开时见天色未晚,便徒步回家,谁知走到泥沼处,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越挣扎却陷得越深,原想等到天亮会有人发现救起他,可今儿个路过的都是马车和马匹,大伙儿匆匆行过,压根没人发现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还好遇到贵人。
知道党纱月要带着侄女进城投宿,王安禄当然力邀他们这几个救命恩人先到他家小住一晚,稍事休息。
党纱月在厨房找到几样食材,茵茵当起她的小帮手,三两下就炒出几样菜,还煮好了四碗面。
“这是……我家厨房里那些东西炒出来的?”冲洗干净的王安禄一走到厨房就闻到菜香味,到桌前一看,上头摆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水都快流下来。
“老大哥,快坐下来,就等你呢。”丁二朝他招手,“我光是看口水都流满地了。”
“没想到党姑娘年纪轻轻,厨艺竟如此了得!”王安禄一坐定,请大家举箸,自己迫不及待夹了块腌肉,放入嘴中咀嚼,“党姑娘的切工可厉害了,腌肉能切得如此薄细,炒得脆而不硬,即使是有名客栈的大厨,也未必有这一手。”
“那可不!我姑姑可是党--”
见茵茵险些把她们的来历托出,党纱月忙不迭打断她的话,接腔道:“我曾拜过一位老厨子为师,磨了好一阵,后来吃不了苦,就不学了。”
她笑看向茵茵,暗使个眼色,茵茵便知晓其意不再多嘴。
“难怪厨艺这么好,你不继续学真可惜,不过,光你这手功夫,开个小面摊什么的,绝不成问题。”王安禄赞扬不已。
丁二也附和,“那是!要早知道党姑娘厨艺这么好,这一路赶来哪需要去买饭包,我就买些食材请党姑娘做给我吃,能吃到这些美味,再赶个几天几夜的路,我都乐意。”
“一点小厨艺罢了,让两位大叔见笑了。”
“这么美味的菜肴,没配酒,那就可惜了!”王安禄去厨柜里取来一壶酒,欲倒给丁二。
丁二吞了一口口水,“这酒,我挺爱喝,可是明儿个还得赶路,再者身体也不太好了。”
“就一杯,好不?”王安禄问着,酒已倒下,“这酒,真害人不浅!它早些年害我妻离子散,昨儿个我不也才被酒害得跌到泥沼里,差点送命,今儿个,我又想它了,你说它是不是害人精?”他指着酒壶,轻喟了声。
“王爷爷,你既然知道酒会害人,那你就别喝不就得了?”茵茵仰着小脸说。
王安禄无奈一笑,“上瘾了,不喝它,它还会呼唤你咧。”
“酒会呼唤你?可我方才怎没听见这壶酒有发出声音?”
茵茵一脸不明所以,惹得在场的人哈哈笑。
第2章(2)
“对了,党姑娘,你们姑侄俩要去哪里?”王安禄随口问。
党纱月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我兄嫂都不在了,我要带着侄女去投靠一位远亲。”她想过,也许可以在这个城镇落脚,可想想又不妥,这里离浦城县虽有一大段路,但还不够远,难保牛富雄的家仆不会来此买些什么奇货,还是再过两个城镇看看再说。
“这样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带着一个小女娃,挺辛苦的。”王安禄说着,想起往事似的,兀自倒了杯酒喝,重喟了声,“欸,以前我到处去工作,常不在家,我娘子一个人带着三个小娃儿,也是辛苦,可惜那时候我没这么想,只想着自己工作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没珍惜和家人相聚时光,一心只想去找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这王大叔酒一下肚,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往事,党纱月这才知原来他是个懂得寻玉矿脉之人,常受业主委托四处寻找矿脉,是以经年不在家,难得回家一趟,他也没用心陪儿子,三个儿子和他也不亲。他妻子更辛苦,每回他给的钱用完,就得四处向人低头赊帐,受了不少欺负,他回家后还责怪她乱花钱,对她又打又骂,有时甚至连银子也没给,就又出去工作了。
看不惯父亲作为的儿子,一有谋生能力后,愤而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带着母亲离开。
妻离子散后,他更是嗜酒如命,借酒浇愁,最后甚至连工作也不做了。
想到自己以前回来一趟花天酒地的钱,其实就足以让他们母子四人当半年的家用……难怪儿子会怨他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