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穿衣,一面说:“内宫失火,我即刻要赶过去……”
婉瑛唯恐听错了,连忙把头探出帐外。“你说内宫……是指哪座皇宫?”这可是天大地大的事。
“就是皇上和后妃居住的后宫。”秦凤戈弯身穿上靴,也为她解惑。
她睡意顿时全消,七手八脚的穿上兜衣和棉裤,马上去取来红色铠甲,协助丈夫穿戴上去。“烧得严不严重?”
“目前还不清楚。”他也很想知道。
“后宫的防火设备如何?”婉瑛又问。
秦凤戈一面调整袖口,一面回答:“每一座宫殿都摆放吉祥缸,总共有三、四百口,里头装满清水,天气这么冷,为了避免结冰,每隔几日就在缸下烧炭加温,若是一般火势,很快便能扑灭……”才这么说着,已经整装待发了。
“将军千万小心。”她恨不得能一起去。
他颔了下首。“府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是。”婉瑛只盼火势不大,他也能毫发无伤地归来。
第24章(1)
正月初,气候寒冷。
午时左右,尚不知宫里的火势是否控制住了,婉瑛实在坐立不安,只好找来大管事,让他派人到熸火军署打听最新状况。
她待在小花厅里,来回踱步,就是为了等候消息。
“夫人别太心急,将军灭火的经验丰富,一定不会有事的。”小菊见她走来走去,只得安慰两句。
婉瑛当然知道,可是火场中会发生什么状况是很难事先预料的,没见到人之前,是怎么也无法安心。
“没有坏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不要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她也不想自己吓自己,毕竟从事这一行的风险本来就大,要是每次出任务就担心出事,谁也受不了,于是极力保持冷静。
一直等到了未时,才见大管事跨进门槛,迅速地来到她面前。“夫人,小的亲自去了一趟熸火军署,打听之下,只知昨晚内宫发生大火,已经烧毁两处宫殿,火势一直延烧到早上,目前为止已经有数十位宫女、太监来不及逃生而被烧死,多人被浓烟呛伤……”
她急急地问:“将军呢?”
“将军平安无事。”他笑容满面地回答。
“没事就好。”婉瑛全身一软,跌坐在座椅上。
小菊连忙递上泡好的香茗。“夫人还是先坐下来歇会儿、喝口茶,相信将军很快就会回府了。”
“不过这场火也烧得太大了,可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得知秦凤戈安然无恙之后,她才有心思想其他的事,于是又问。
大管事拱手回道:“听说是宫女在半夜煮食,未把炉灶上的火完全熄灭,才会导致失火,皇上因而龙颜大怒。”
问题若真出在炉灶上,就不完全是人为疏失,也有可能是意外,不过这也是婉瑛个人的看法,决定等秦凤戈回来再问个清楚。
婉瑛心里这么想着,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目光不由得又移到站在眼前的大管事身上,脑海中不期然地又浮现当日他和彩霞在备弄说话的情景,两人暧昧的神情和心虚的反应,直到今日,还是让她耿耿于怀。
她也私下跟其他奴仆打听过,这位大管事很有人缘,跟府里每个人都相处融洽,只要有事相求,多半都会帮忙,不像二管事,就显得不近人情。这一刻不禁仔细端详这名待人和善、处事圆滑的中年男子,在那张笑脸后面,真正的表情又是什么?是否真的表里如一?
身为将军府的大管事,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座府第的地形,还有巡逻路线和时间,以及所有人的生活习惯,要说到嫌疑,也是最大的,可是犯罪动机呢?找不到犯罪动机,就没有理由怀疑对方。
“大管事跟彩霞似乎走得很近?”婉瑛试探他的反应。
大管事佯叹了口气。“夫人有所不知,自从小少爷的生母过世,彩霞始终无法走出悲伤,便经常跟小的倾吐心情,就好比那一天,夫人无意间撞见我和她在说话,当时小的便是在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要想开一点,也因此跟她走得近些。”
“看来彩霞对大管事十分信赖。”尽管直觉不能当作证据,可是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并没有说真话。
他不禁笑得苦涩。“因为小的也曾经失去最重要的人,所以能够理解彩霞的心情,会耐着性子安慰她,才会特别得到信赖。”
“原来是这样……”婉瑛听他说这番话的口吻,又不像装的,实在很难判断真假。“只不过杀害彩霞的凶手至今尚未抓到,总是令人担忧。”
大管事面露哀凄之色。“小的一定会找出凶手,让彩霞能够死而瞑目。”
“彩霞若地下有知,也希望能帮助咱们早日抓到凶手。”眼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婉瑛不禁大为气馁。
“夫人说得是。”说完,大管事便推说还有事,先退下了。
“夫人要不要回房去歇会儿,或是吃点东西?夫人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两口饭菜,这样会饿坏身子的。”春香的话把婉瑛的思绪又拉回来。
“就算一、两顿没吃,也不会有事的,我没那么娇弱。”婉瑛不禁失笑。“再说没见到将军回来,心里总是不踏实,还是再等一下好了。”
春香也不敢勉强,便回了声是。
现在的婉瑛终于能够体会母亲的心情,每每听到父亲又外出执勤,虽然嘴巴上不说,心里一定忐忑不安,总要盼到丈夫踏进家门才能放心,不过母亲还是全心全意的支援,从来不曾要求丈夫辞掉警察工作,真的很伟大。
婉瑛相信自己也可以办到。
就这样,一直到酉时都过了大半,屋内的烛火也都点上了,没过一会儿,奶娘抱着哭闹不休非要找娘的砚哥儿来到小花厅,当他窝在婉瑛的怀中,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不再闹别扭。
“娘不是说过不可以任性,要听话吗?”她板起脸蛋,该骂的时候选是要凶个两句。
砚哥儿垂下小脑袋,表示反省。
“不是会哭会吵的小孩就有糖吃,知不知道?”婉瑛用眼神和口气让他了解自己真的生气了。
尽管听不太懂,不过婉瑛的态度已经让砚哥儿确切明白自己错了。
“娘……”他开始撒娇讨饶,直往婉瑛怀里钻去。
婉瑛伸手抬起泪痕斑斑的小小脸蛋,要孩子看着她。“只要不顺你的意就耍脾气,这是不对的,下次再这样,娘就要处罚你了,有没有听到?”
他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小脑袋。“砚哥儿听到了。”
“这样才对。”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说。
见娘不再生气了,砚哥儿才露齿笑了开怀,满足地偎在婉瑛胸前,没过多久,便打起呵欠。
“要不要回房去睡?”婉瑛拍哄地问。
砚哥儿用力摇头。“不要……我要在这里陪娘……”
“好吧,咱们就一起等你爹回来。”她笑说。
话声方落,厅外便传来奴才急促的奔跑以及呼喊声。
“……夫人!不好了……”
她才抬头望向厅口,就见前来报讯的奴才神色慌张地冲进来,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先行禀报了。
“将军受伤了!”
婉瑛霎时浑身冻结,僵在座椅上,全身无法动弹。
“娘……”砚哥儿的痛呼把她的神智拉回来。
她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把砚哥儿给抱疼了。“对不起,娘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没事了、没事了……”这句“没事了”似乎也在安抚自己,秦凤戈只是受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奶娘连忙伸手接过。“夫人,把小少爷交给我吧。”
“你先把砚哥儿带回房去。”婉瑛将孩子交给奶娘,赶紧站起身,焦灼地询问前来通报的奴才。“将军呢?还在宫里吗?”
奴才伸手指着外头。“皇上命人把将军送回府了……”
还没把话听完,婉瑛一手提着裙摆,顾不得当家主母的形象,已经夺门而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的丈夫需要她。
她必须尽快赶到他身边……
只要人还活着,无论伤得有多严重,她都会陪他度过。
这个想法支持着婉瑛,让她得以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数名宫中侍卫抬着受伤的秦凤戈,在二管事的引领下一路跨进院落,而奉了圣旨跟来的王太医,则是抱着药箱,气喘吁吁地紧随在后头。
“将军!”婉瑛脚步未曾停歇的奔到用两支承杠、中间撑着粗麻布的担架旁,直到夫妻四目相对,嗓音不禁哽咽了。
秦凤戈抬起右手。“我没事……”
“伤到哪儿了?”她一面握住丈夫的手,一面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虽然脸色苍白,不过意识还算清楚,只有左脚的裤管卷高,小腿上敷了膏药,最后用夹板固定在两侧,喉头一紧。“是怎么发生的?”
待侍卫将担架抬进寝房,再将秦凤戈移到床上,他才有空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