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父亲出生的地方。」魔岩环顾四周,仔仔细细查看每一处角落。「努力了这么久,我终于拿回来了。」
轻轻吁了口气,如释重负,好像解除掉一件扛了很久的重担。
那么接下来呢?
至高无上的权利已经到手,从现在开始他要如何运用这股可以让他呼风唤雨的强大力量。
第一件事就是——
呃,怎么竟由茫然抢先龚上心间?
竟是茫然……
*****
三个星期后。
「这一份是教育白皮书、国防布署图、经济发展蓝图……共计十二项。」况杰停下报告,狞起眉头轻轻叫唤。「陛下、陛下!」他好像魂不守舍。
乍闻他的叫唤,魔岩才如梦初醒似的翻开文案夹。
「陛下,您没事吧?还是这三个礼拜来太过劳累,要不雷尔亲王在逸闲宫,我去请他过来,初初掌政,不熟悉是正常的。」这番话是他冒着人头落地的危险说出来的,自从魔岩被迎进宁静堡后,对雷尔好像全忘了一般,从来没提及过。
「雷尔?」魔岩轻喃,况杰的一颗心可是吊在半空中,不会吧,他该不会又触怒他了吧!
「你出去吧!」再道的是这条命令。
「啥?」况杰一时无法反应,就这样?不会吧,依他的个性没要他的命至少也会斥责几句,但居然什么都没做。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层层叠叠的文件上,只是他究竟看进了多少,况杰真的很怀疑?
「还有件事?」况杰抿唇再道。
「你还在这里。」
他那么大一个人杵在原地,魔岩居然视而不见。
好奇怪?他真的好奇怪?
「玫莉和欧瑞要怎么处置?」况杰再问,无论如何他也要探出个所以然来不可,那么就光以这两个人做为试探的先锋。「军部方面对欧瑞父女墙头草的行为相当不满,要求陛下处置。」
以魔岩的个性,这两人不被处死,也会落个监禁的下场——况杰如此忖想。
魔岩连头也没抬,只淡淡丢话。「把他们驱逐出伊斯利王国。」
「驱……逐出境?」况杰惊诧地直咕哝。「就这样?」
「你有意见?」
「您……您不处决他们?」
「随便,你自己看着办。」
他头真的晕了。
「我看着办?」这是什么答案。
魔岩不再言语,只静静坐在那里,气息尽掩,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况杰满脸狐疑地转身走出去,门才开,一个不该出现的年长者站门口,又再次吓了他一大跳!
「戴克上皇?」况杰惊呼,这么大声,魔岩一定是听到了,但回头查探时,却见他隐身在缥缈中,虚虚晃晃的,头连抬都不抬一下。
忿怒呢?仇恨呢?那最该迸出的阴诡之气呢?怎么连一样也没有发作出来。
魔岩平生最大的恨者,那个他最想碎尸万段的敌人就站在他面前。
「陛下,是戴克上皇。」况杰再嚷一遍。
「出去!」总算,魔岩开了口,却只是赶人罢了。
况杰这回当真被弄糊涂了,那个如魔一般的诡谲男子化身到哪里去了?
那些该大肆狂烧的恨火难道已被浇熄?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太让人费思量了?
*****
筹备一个月的登基大典总算要热闹登场。
热闹华丽是魔岩所要求的,怎么置身于其中,包拢他一身的还是浓浓沉默的孤寂感。
走在红地毯上,拾步踩上阶梯,那一张金镂雕凿的王位宝座就在前方,触手可及,他所追寻的目标,已然到手。
却也怯懦?
魔岩犹豫了好久才坐上代表伊斯利最高的权力宝座上,受着内阁人员仪礼朝拜。这其中,他看见了某些官员惴惴不安、冷汗涔涔地……
这些人大概都参与了谋杀莫云亲王的事件,现在由他执掌朝政,这才在担心性命即将不保。
他们早就该死,虽然执掌权势至今一个多月,他放任他们继续苟活,然现在:是到了收网的时刻。
要杀了吧!
他是倚凭着一颗复仇的心而存活于世。
这颗心仍在旺盛的跳动……但——
命令老被梗在喉间发不出。
仇与怨呢?
怎么空了?
彻彻底底被掏空了。
*****
在伊斯利南方的一座小岛上,有着这么一段对话。
「真不见他?」
「不!」
「听说他改变了很多。」
「不关我的事。」
「也许他真的有所觉悟。」
「一个反覆无常的魔鬼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岂能轻易相信?」
欷歔幽幽传出。
「那么跟我来吧,我们一块儿去证实答案。」
*****
登基两个月来,魔岩首次踏进位于宁静堡西侧的一间昼室里。这间昼室里所悬挂的全是伊斯利历任君王及皇后的肖像,是供给后人瞻仰追思所用的。
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宛如真人在前方。
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受到牵引抑或是……
魔岩摒弃胡思,要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画像中,仔仔细细的从开国君王及伴君测的王妃细看起,一幅一幅,到第九任戴克夫妇,以及雷尔……雷尔身边高挂着的,是意菲的肖像。
虽然她并没有正式被列为皇后,且已死去,但似乎不影响她该有的地位,宫廷的仪典官仍旧将她列名其中。
昼上人,乃笑倩兮,柔美清绝,清丽不可方物——真是绝美。
只是当紫芒定在画像后,却怎么也移不开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不愿涉足这块园地,原就是不想再见到这个美丽的女人。
但他却愈来愈控制不住自己。
「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着你?记得我说过并不把你放在心底的。」他在自语,也在说服那跳离的思绪,不该想她,不该在乎她……
然意念才起,当头棒喝砸下!意菲的笑容突然卷进他的脑海,攫去他的呼吸。
复又想起,那因他而落下的眼泪……瞬间又滴滴化成最尖锐的控诉,狠狠刺进他的神经。
如倒带一般,眼前突然满地的红花血滩,而那具再无灵魂的娇躯,就在那一日起离他远去。
「你真的摆脱我了,得到你要的自由。」魔岩逸出无生命的凄凉微笑。「而我呢?愿望已成,那么接下来我该去追寻哪一项目标呢?
「如果你还活着,大概又会被我的茫然给气得泪眼婆娑了吧?只可惜……」她是不可能再回他任何话,更不可能再为他有所情绪波动。
「若是能够重新来过——」灵光轰然一闪,劈进了他茫茫的脑袋。魔岩突然大笑出声,笑得是那般开怀,原本的凄凉与幽缈条然不复存在。
紫眸在这一刻也异彩狂散,一如从前的意气风发。
原是那一直虚空的心灵已经注进了新的生命。
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匆匆走出画室,高瘦坚实的体魄周遭回旋着盎然生机。
那一直无依的生命终于找到新的原动力。
他不会再孤寂了。
*****
「魔岩陛下?」框啷一声,女侍端在手中的餐盘轰地掉落满地,如被雷击到的她愣杵不动,睁大眼睛看着坐在红色椅子上的魔岩端起一杯装有水蓝色液体,就沿唇际,一口一口啜饮着。
水蓝色液体?杯内那如梦似幻的色泽,天啊!那里头装着的不是……不是……
女侍张大嘴巴,喉头不断地咕噜起伏,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字来。
蓝梦。那是蓝梦。别看它色泽幻美炫丽,却是奇毒,这个毒物只产于伊斯利的管制区内,唯一的用途是帮助罹患末期恶性病痛的病人消除痛楚,但使用剂量绝不可以超过万分之一毫克,但魔岩陛下喝了一整杯。
足足一杯。
「天呀!」好不容易声音出来了,双脚却随之一软,栽倒在地的女侍,浑身直打着哆嗦。「来人……来人……」声小气虚,根本没有人听见。
魔岩罔若未见门口那吓破胆的侍女,瞳孔里只反映着水蓝琉璃色。当咽下蓝梦时,该是痛苦到极点的,可他并没有感觉。原是愉悦的心情凌驾了苦与痛,满心为即将开始的旅程而涨满快意。
会追到你的。
到时候一切会重新来过,这一次,不再有痛苦、不再有伤害,他将以最真的情与意与她互属,再重聚时,将只有快乐与幸福能够包围他们。
「陛……来人……」仆倒在地的侍女魂魄都快吓飞了,怎么办?谁来救人?眼见国王的脸色起了变化时,差点昏死过去。
一条怵目惊心的红色液体开始由他的唇角流逸出,与极度的苍白成为最强烈的对比。
他死了,他快死了。
却见魔岩那对紫眸即将闭上时,突然又奋力睁开。
啊?她的心脏漏跳了几下。
「去、去把画室那副意菲的肖相图取过来给我。」传出的声音甚为有力,魔岩对着那软脚女侍下着命令,完全不见中毒后该有的萎态。
他有看到她的,只是视而不见。
「我……」
「快去!」霸狠一落,那女侍宛被针刺般的弹了起来!立即冲去画室,把那幅巨大的画像搬过来。事后一想,那女侍也不明白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搬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