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星期来,她被拘禁在基地内的小小方寸空间里,被限制着行动,会烦、会躁,自是理所当然。可这回的放行非关心她什么的,纯粹是给她一个喘息的空间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原因——毕竟想玩游戏,也得让她活着才行。
「你并不会给我压力。」意菲不想再造就他的得意,因为去亲近他与屈服是划不上等号的,即使她听晶灵的建议,期望能以另一种方式消弭掉这场干戈,但她依然将他排除关心之外。
「哦?」轻佻的眼眸射向她的勇气,迸放的萧索尖锐地刺向她的心。「在你心目中,魔岩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混蛋?」
意菲摀住惶惶的心口,却仍然强硬迎亲。
「的确。」即使惴惴,也没必要事事畏惧他,即使她必须想办法去接近和了解他,但绝不包含她得要把自尊都放弃掉。
魔岩啜饮着绿薄荷酒,感觉不出情绪波动。
「你总是看不起自己的丈夫。」好久过后他才又开口。
「因为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给你好评价的地方。」她不怕再次触颜。
「是吗……」
「小姐,能不能陪我们跳支舞。」冷不防三个年轻人突然围拢在雅座四周,流里流气的视线猛对着意菲的容颜探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一对男女从进门开始,就惹得酒吧里的每一对眼珠子的偷窥与注视。初时,忌讳这两个人的炫人光彩,推估这必然是有来头的人物,才不敢贸然趋前搭讪。但现在几杯烈酒下肚,酒精发挥了迷糊神智的效果,所以就藉酒壮胆,决定来个一亲芳泽。
其实酒吧里头有这么多人,每个人打的主意都差不多,只不过是看谁有胆子打第一炮,那么不妨就由他们来抢个头彩。
「走开。」魔岩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专心掬取意菲的丽颜。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有缘才能够聚在一块的,我们可是诚心相邀。」
意菲猛使眼色,要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快点离开。但——
「就一支舞——啊。」来不及了,转瞬间就听惨叫声大起,其中一个男人抱着疼痛的膝盖跪倒在地,洞洞的血流正不断地从他的膝盖骨渗出,染了一地的鲜红。
三张惊吓过度的面孔就这么呆望着魔岩手中那把精巧的灭音手枪——而枪口,还冒出淡淡的白烟。
「枪……你——」
枪口对准那张合不拢的嘴巴。
「还没结束,接下是你的臭嘴。」扳机毫不留情地往后扳去,他当真要扣下。
「你在做什么?」意菲飞快挡在枪口前,更快的,她又落进魔岩的怀抱里。
「看不懂吗?我正在杀人。」魔岩瞬睇怀里的女人。
「不……不要……请……饶了我……对不起……救命……救……」
意菲阻止。
「住手!不可以。」意菲伸手想夺下他的枪,却被他轻易打掉。
「为什么不可以?」魔岩好奇地问。
她尖锐的斥声都哑了。「人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要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又如何?」指尖滑过她苍白的脸颊,轻蔑的态度彷佛人命是不值一哂。
那是魔岩的邪性,双眼所闪动的全是对人命的不在乎。她明白的,他视人命为蝼蚁,所以一点也不在乎有个人死在他的枪下。
「不要这样好吗?」心痛又袭上,来得比以往更为激烈,天底下怎么会存在这种狂野份子?
「你这算是在求我。」他头一偏,讪笑说着。「不!我不接受,你的请求太不正式了。」他转为猖狂。
「你?」
「我要你以最尊敬的口吻与最谦卑的态度来求我放了这人渣。」他言笑晏晏。
「你要我求你?」她倒抽一口气。
「愿不愿意随便你,反正人命在你心中终究也抵不过面子。」扳机再扣。
「救命……」尖叫声四起。
「放过他们,我求你、我愿意求你。」
「高贵的公主说了什么?我听不见。」猫儿戏鼠的邪态表露无遗。
羞辱直嵌入心间,但她没有力量可以反抗。
「陛下,我求你放过他们好吗?我求你。」她低头了。
「还不够。」
意菲霍然抬首。「我连自尊都不顾了。」
他一笑,悠哉说着:「我不只要你的自尊,还要你的心,更要你从今天起只能臣服在我之下,只许信奉我一人,并且不容再有二心。」他的宣告意味全盘的掠夺。「告诉我你做不做得到?」
「你好卑鄙?」
「我不是君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不是早就这么认定我的。」他不在乎。
意菲粉色容颜褪得毫无血色。
「不要恨我,这是你欠我的,谁教你跟雷尔扯上关系,而我现在只不过把错乱的线导回原轨,你根本没有损失,如何?愿不愿意起誓!」
苍白的唇颤抖着,吐不出一个字。
「我没有耐心了。」森冷的声音迸出杀人的寒意,眼神奇凛!
「住手!」她喊道,认命地道出。「我以天之名起誓,从现在起,愿意奉魔岩为主、一生臣服相守,倘若有二心,将终身不得所爱,孤苦一世,痛苦一辈子。」
「记住你的誓言。」他收起枪,即刻带着意菲离开鸦雀无声的酒吧,除了接连不断的惊悸与喘息声外,什么都没留下。
*****
「﹃皇﹄氏一族的成员并不多,旁系支亲的名单也相当好查访,但是以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并没有可疑的地方。」雄伟的宁静城堡气势磅礴依旧,只是堡内人却仍被一股沈窒的气息所笼压住。二十天了,依然没有具体的线索可供查考,雷尔心情之沉重可见一斑。
「能掌握的全没问题,那么蹊跷来自哪里?」雷尔闭了闭眼。
「王,我依照您的指示把近三十年来的大小皇室档案全部列查一遍,有件事不知道……不知道可否当做参考。」情报部长突然变得期期文艾,似乎顾忌着什么。
「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透过落地窗望着宁静堡前的车水马龙,这种繁荣的景况会毁于一旦吗?「说吧,不需要顾忌。」
「是。」情报部长吸了口气禀告。「我们以魔岩的年龄来做推断,发现了一件巧合,在他出生前后两年间,伊斯利曾发生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
雷尔恍然忆起。
「你是指伯父。」
「是的!就是夺去莫云亲王的车祸,那场悲剧正巧发生在那两年前。」莫云亲王,他与雷尔的父亲:也就是和戴克上皇是为同胞兄弟,而长戴克上皇两岁的莫云原本是伊斯利王国的指定王储,换句话说,莫云才是皇位的继承人。
然而一场车祸却夺去了他的性命,连同在车内的司机、莫云的未婚妻都一同丧失性命,这件震惊伊斯利王朝的大事在当年轰动一时,全国人民更是同声哀悲。但在事实无法挽回的情况下,也只能空余欷叹了。
当年他二岁,又恰巧与母亲环游国外。回伊斯利之后,只能到莫云伯父与被晋封为王妃的希薇小姐墓前行礼。紧接着,父亲依循祖规继承王储之位,三年后成为伊斯利之王。
而当年的憾事与今天魔岩的叛变会扯上关系吗?
会吗?
「调查报告给我。」雷尔接过文件细读每一条陈年调查报告,一边又仔细聆听情报部长的见解。
「当年车祸发生之后,寻获了亲王与王妃的尸体,虽然是焦……焦尸,但经过法医与鉴定人员的检查资料确定后,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的地方,更没有王妃怀有身孕的讯息。」
他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门才关上,雷尔捏住资料的手葛然一紧。没有问题,那场被判定为驾驶疏忽而导致皇室座车坠落山谷引燃爆炸案的车祸毫无问题。
但,他心头为何总觉得不安?
走出议事厅,步伐变得异常沉重,雷尔独自一人来到上皇所居住的「娴逸宫」
前,好半晌后紧握成拳的手才敲搥门扇。
「父亲。」一踏进内室,雷尔躬身请安。
「怎么?魔岩的叛变有进一步的发展了。」雷尔神色凝重地前来找他一定是事情起了变化。
「没有,魔岩尚未有蠢动,他给的通牒还没到期。」
戴克焦急未变。
「那么也不能坐以待毙啊!等他先动手就糟糕了。雷尔,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出兵毁了那个家伙的妄想,查出他们的大本营藏匿在哪个地方没有?」
「父亲!」
「没错,我们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父亲。」
「你是怎么回事?」戴克总算发现到儿子的怪异。
「父亲——」雷尔目光如炬地直视他,所有的疑惑终究得找到答案,不管是否会伤害别人。「父亲,我来是有个疑问想请教您?」
「什么事?」戴克也感觉到那份尖锐,显得小心翼翼。
「关于伯父的车祸——」
脸色蓦然一白!戴克突然咆哮起来。「无缘无故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