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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梨趴在长条方凳上,小屁股火辣辣的滋味教她动也不敢动。明明夫人就嘱咐了五鞭,可是翠儿姊姊硬是多打了好几下,不管她哭得如何凄惨,仍是不见翠儿姊姊停手。

  “蠢丫头,连你也可以去伺候大少爷?算什么东西你!”翠儿收了手后,在旁边叫骂着,一双眼和一铃还在交换示意。

  而一铃刚被夫人三言两语的教她以后不必再去大少爷的房里,她纳闷的同时,也被夫人告知,是大少爷要换个丫鬟在房里做事,至于她,往后就在灶房里干活。

  一铃越想越不甘心,愤而不平的把气出在花梨身上,“别以为你进了大少爷的门,就可以得意!告诉你,你最好想办法让大少爷赶你出来,不然看我怎么修理你!”

  她这么一被赶到灶房,哪里还有她翻天之日?

  一定是这丫头做了什么手脚,说了什么话,才会被大少爷收进房里!

  要不,怎么明明是做错事的人,怎么还能够到大少爷房里服侍!

  第2章(2)

  翠儿附在一铃的耳朵旁,缓缓说道:“铃姊姊,算了,咱们以后再想办法让大少爷主动把她赶出来。”

  她和一铃也是同一妹,辈分上还得喊一铃一声表姊呢!所以她当然会帮

  衬着一铃,另一方面,光看一铃的容貌,就知道她尽管捞个小姨来坐都是轻而

  易举的事,理当只要跟着一铃,那将来还少不了可以吃香喝辣一番?

  一铃忍下气,恢复原本娇美的模样,只是略显矫情,“嗯,说的也是。”

  翠儿问道:“那现在这丫头怎么办?”

  “哼!让她自生自灭吧!”谁还管她怎么着!

  回廊里传来两个女子走路的声音,还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

  两人都没发现到隔着一间书房内,正有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们走远的身影。

  冯叔快步走进内室,对着正在写字的瑞木修言说:“她们出来了。”透过卍字窗棂,暖阳斜照,瑞木修言沐浴在曦光底下,姿容俊秀,骨格清瘦,有飘然出世之表,杏色柔怡的长衫,对应着他有些苍白的肤色,恍若出尘入定谪仙人。

  他思量不语,信手在纸笺上头,提笔数字。

  他将纸笺递给冯叔,“带上自己人,把他找到后,将我写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还有,别让他看到这张纸,懂吗?”

  上头仅仅注明了时间、地点、男人的身形与名讳,还有几个对应的字句。跟在大少爷身边四年,冯叔已经很明白大少爷的行事作风简直到了料事如神的境界。

  大少爷可以不出房门便知天下琐事,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只要是大少爷说过的事,绝对没有一件有分毫差错,而且只能是照着大少爷的旨意行为,才能得到效果,反之,就只能败兴而归。

  冯叔立马领命退下。台面上,他只是瑞木家的普通汉丁,在暗中,他却是大少爷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大少爷教他识字、算术、打拳、知识,还替他照顾家里的老幼,使他毫无后顾之忧,而他理当为了大少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无憾。

  冯叔走后,瑞木修言仍在原处,他把玩着一只做工精良,缕花雕刻的千里镜,也就是洋人们的玩意儿……望远镜,望了一眼案桌上的自鸣钟,他凝神思索。

  时局之牵变,非他所能掌握,只有顺应时事,才有一方天地……而他别无选择。

  良久过后,他起身走出书房,沿着檐廊来到花梨身处的天井中庭。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还趴在长凳上的女娃。

  因为上无顶棚的全然露明,让阳光毫不留情面的直射在她的小臀上,他并无移开视线,只是淡淡的扫过白皙上的红痕后,拢起剑眉,走上前去。

  靠近花梨身边,他才发现道娃儿已然睡去,索性也不叫醒她,趁着她无意识的时刻,悄悄替她拉起亵裤,然后他再到娇颜边,拨开她凌乱的发丝,露出充满泪痕的脸蛋,小嘴儿念念有词,好似在抱怨某人的残忍,让她陷于苦境。“花梨,醒醒。”

  本来就睡得不太舒爽的花梨,被太阳的热度,朗音的叫唤,还有身体上的疼痛,悠悠转醒。

  睁开眼后,她随即看见陷她于此的事主,彷佛看到杀人凶手一般,她惊吓不已,“大……大少爷……”

  面对她的恐惧,他含冤不白,可是这又能怎么着?“嗯,能起来吗?”

  感觉到瑞木修言好似又变成昨夜的良善哥哥,她疑惑着该怎么回答他。若不是他无法确定现在的自己能否抱起一个昏迷的六岁娃儿,他也不必轻率的叫醒她,直接将她抱走即可,但就是怕自己的体力支撑不住,走到一半,摔着她就不好了。

  “来,我扶你,咱们得快点离开。”万一有其他仆人路过此地,将情况转告娘亲那里,这丫头免不了又被责罚。

  花梨依着他伸过手的力道,小心翼翼的起身,但还是不免牵扯到伤口,她哀叫出声,“轻……轻……会疼。”

  直到屁股终于离开长凳,她虽然站直了身,可也不比方才那样疼了。看样子,这娃儿一定不只挨了五鞭,她小臀上的痕迹至少也有十来条。

  好个恶仆,连主子的话也不从了!

  瑞木修言牵起花梨的小手,正要带着她离开,她突然惊叫了一声。

  “啊!那件避邪软裘呢?”她抓抓自己空着的手,眼睛来回巡视着四周。终于,两人在厅堂里的地上发现那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雪狐软裘。

  瑞木修言垂首凝视着花梨,低声说道:“脏了,不要取了。”

  他本就对此物不具欢心,需要它,只是为了做场病戏给瑞木家上下看着而已,所以有没有那件软裘,一点也无所谓。

  花梨可不懂这些,她不会解释她想取回那件软裘的意思,只想着那是很重要的一件东西,她想好好留着,就算它脏了、坏了,她也要好好护着。

  不是软裘有多珍贵,不是它可以避邪,不是它陪着睡觉有多舒服,就只是……应该是……确实是……是大少爷给她的东西,她就该好好留着。

  花梨虽然不说,可是眼神倒是说得很明白,她想要那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软裘,还埋怨似的,暗示他应该去拿……

  瑞木修言无奈的摇头,妥协的向前走去,拾起软裘。

  他再回到花梨身边,朝她伸出手,“走吧。”

  娃儿欣喜少年散发的善意,安心的将其手放置纤长白皙的掌心。

  落在手间的柔软,也让他心一软,轻轻收拢手掌,将小手包容其中。

  长廊上,少年牵着娃儿缓慢的走着,曦阳笼罩,少年的影子恰巧遮掩了花梨小小的身躯。

  大的提取着一件可笑的脏软裘,小的则是一拖一拐的走路,背影看了实在不是美景,却是最温馨的画面。

  少年偏头睨视花梨恬静的侧颜。

  “花梨,你怨吗?”怨他在厅堂上与她撇清关系,甚至不反驳她就是偷儿的诬陷。

  花梨抬起双眼疑惑的看着他,她放着胆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那无辜又可爱的模样,让瑞木修言不禁笑了。

  “你娘说的没错?!身不由己的人固然该是被人埋怨,而我也确实一直在做着身不由己的事。”只希望有日,这娃儿可以原谅爹那样原谅他……

  “大少爷……花梨不懂。”她是真的不懂大少爷说的话,语意太过深远,已经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瑞木修言并无打算要解释意思,他换个方式回答,“我说,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若要离开,我即刻派人送你出府。”

  这次花梨有着犹豫,她看着瑞木修言的眼睛,表面依旧清淡如斯,可是她仍是看出眼底的深意。

  这让她更加坚定自己所见,也因此固执的摇摇头颅,“不要,花梨不要离开。”

  不知怎么的,听着她的回答,他竟然暗自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这个宅院实在令人感到孤寂,令他……非常需要有人的陪伴,而单纯如她,是最好的人选。

  “既然如此,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小婢,摘你名里一字,从此唤你做离儿,是为了让你往后记得,无论何时,你都有离开瑞木家的权利。”是为保身,也为保命。

  倘若她终归必须以辛劳工作才能换取在瑞木家的一碗白饭,那不如就收她待在身边,就由他来奴役她,也好过她在其他仆人底下,任人折磨。

  他望着路径的前方,那表情、那话语、那一眼、一张一阖的嘴,包裹她小手的冰凉,她直到年华老去,始终记得,此情此景。

  “离儿明白。”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离开。

  少年就这么牵着稚嫩的小手,走着,走着……

  经过荷叶池塘,听着潺潺水声,还有蛙鸣鸟叫。

  最后,两人消失在大宅院里的廊道尽头。

  这是一张权贵人家家里才有的大型床榻,名为拔步床又称八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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