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在后方的雷佑嘉大惊失色。
越过了媒体的包围,康柔来到手术室前。
“小柔!”一直守候着的雷佑嘉挣开了古昊书的搀扶,走向她。
“佑、佑桦哥……怎么了?”康柔在接到电话以后,脑海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已抵达医院了。
本来她不打算接任何人的来电,可是眼见来电者是雷佑嘉,她最终还是接听了,也因此被告知雷佑桦昏倒送院。
“你答应,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保持冷静,可以吗?”雷佑嘉问,见她点头,续道:“哥哥有先天性心脏病,加上他的凝血因子不足,所以要是他做手术的话,有可能因为大量出血死亡。这就是他一直拒绝承认喜欢你的原因,因为他怕自己没法子照顾你,所以死也不肯承认爱你。”
康柔定定地望着她,深怕自己遗落了任何一个词汇,好半晌才能发声。“佑桦哥有病?”
雷佑嘉重重地点了下头。“本来只要做手术就可以根治,偏偏他凝血的能力比一般人低,所以做手术的话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刚才护士已经拿了几次血袋进去……他是怕丢下你一个人,才一直拒绝接受你。”
“原来是这样……”康柔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胸口被狠狠地勒住,一种说不出来的闷气在心底形成,慢慢地酝酿成为怒火。
“小柔?”雷佑嘉不解她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
“我没事……股东大会呢?”康柔转移话题。
“佑楠在处理。”她回应。
康柔并没有留神她的答覆,颓然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她定定地凝视手术室的红灯,看着来来回回走过的护士,思绪比任何一刻都来得平静。
我不喜欢你。
刹那间,脑海重播了那晚雷佑桦狠心拒绝她的场面,他的一字一句都伤透了她的心,多年来她为他流下多少眼泪,因他的行径而伤心欲绝,原来……原来全都是因为他的畏惧?
因为自知命不久矣,所以他宁愿从不拥有,死命拒绝她的心意,自以为放弃是为了她好,以为这样一来,她便能得到他认定了的幸福。
即使他眼见她伤心难过,看着她为了追逐他的爱情而摔得鼻青脸肿,他亦无动于衷……
他怎能如此自私!
她想冲进手术室问他怎能如此自以为是,他觉得知道了真相的她还可以得到幸福吗?他多年所做的一切并非不爱她,而是忧虑自己的病会拖累了她,担心日后她要承受分离的痛楚。
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因为患病,怕耽误了她,所以费尽心思也要将她推给别人,哪怕他清楚她的心意,他还是固执地认定这是对她最好的。
为什么?
他应该知道她有多死心眼,她哪可能轻易恋上别人?就算她将来真的和别人交往,他有没有想过,当她知道真相以后,她会承受多少苦楚?她真的会如他所愿的得到幸福吗?
只怕她的下半生,都会活在懊悔之中。
他们并非不相爱,而是他胆怯接受她的爱。
可是,他竟然选择留给她一辈子都没法子重来的悔恨。
他怎么没有想过,他所做的一切是要她这辈子都活在伤痛之中,从此与幸福绝缘,一生背负着不能挽回的悲怆!
心坎涌上了源源不绝的苦涩,他怎能以为她能无视他的死,投进别人的怀抱?怎能以为她可以轻易忘记他,成为别人的专属?
她多年来的爱恋,在他眼中是如此的浅薄吗?
看着他身处手术室中生死未卜,她能视若无睹吗?
康柔两手紧紧绞缠着,指尖扎进掌心,她浑然不感到痛楚。
第8章(2)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数人早已疲惫不堪,直到隔天的早上,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等待了一整天,雷佑嘉颤巍巍地上前询问刚步出手术室的医生。“医生,我哥……怎么了?”
“幸好及时送来医院,心房的缺口已经缝合,虽然过程中病人有大量出血的情况,不过总算是止住出血……总之手术算是成功的。”做了整晚手术的医生疲惫地说。
雷佑嘉吁一口气,跟医生道谢以后,跟着病床走向病房,康柔也跟着。
“嘉嘉,你看起来很不好,不如回去休息一会好吗?”古昊书担心地询问。她摇头。“不,我想等哥哥醒过来。奶奶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想到怎么跟她说……”
刚才的情况太混乱,她一时方寸大乱,也不管媒体会如何纠缠不休,只心系哥哥的安危。
“我明白,但是由得雷奶奶胡想也不是办法,你回去总可以给她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古昊书说。
“说得也是……那这里……”公司的事有弟弟处理,但这儿呢?
“佑嘉姊姊,让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跟雷奶奶说明情况吧。”康柔主动请缨。
雷佑嘉点了点头,这或许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一会儿后,她和古昊书便离开了,康柔则拉过椅子坐下,白嫩的指尖轻轻地抚过雷佑桦紧闭的双眼。
寂静的病房只有医学仪器运作的声音,她凝视他的俊颜,脑海不住地重播他多年来拒绝她的情景。
因为怕自己会比她先死去,害怕她会承受不了,所以他宁愿从开始便放弃她。
他真的以为只要不曾拥有,她便不用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对她的爱,就只是这样?
为他,她可以不要命,可以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以换得他的关注。但他呢?擅自认定他们不可能相守,于是面不改色地舍弃她,还以为这就是爱她的表现。
待日后知道,她是不是要到他的坟前感激他的狠心?他冷酷的言词无情地鞭笞她的心,教她每次回想起来都承受一遍椎心之痛。
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他不爱她这个事实,以为只要时移事迁,她便可以忘却投放在他身上的情感。但……当她拚命逼迫自己之际,竟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他爱她!
他有没有想过,她承受的痛苦将会更大?他留给她的,就只有无止境的悔恨,她会内疚自己从不曾发现他的不适,心疼他的隐瞒,一辈子活在遗憾之中,她亦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抱有怨慰,她怎么可能跟别人继续共对下去?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她并没能留在他身边,这样的事实,她哪可能承受得了?
如果他有稍微为她设想,交换一下立场,他应该明白她不可能与别人在一起,然而,他只是一心要推开她,一心想她离他远远的。
康柔半垂眼帘,阵子内是浓厚的哀伤。
为什么他没有想过为她赌一次?而且,也没有人能笃定他们会一世相爱,说不定几年以后,他们都变了心,再也不视对方为最爱,甚至从此形同陌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连给予她一次机会也不愿意?
还是说,他希望她一辈子也忘不掉他?
因为得不到的往往占据内心最重要的位置,他不让她得到,却要霸占她的心一生?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自私?
他要她往后如何自处?为了成就他自以为伟大的行为,她成了牺牲品?
这就是他的爱情?
越想,缠绕心间的苦涩越来越浓厚,她紧紧握拳,不容许自己哭泣。
哭又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曾考虑她的心情,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浑然不理她的想法,却不知他留给她的只是无尽的悔恨。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令他自我感觉良好,全都是自我满足而已。
凝望他沉睡的容颜,不被重视的感觉教她难堪不已,如此坚定地深爱他的她,十足一个傻子。
蓦地扬起苦笑,此刻她终于知道他的苦衷了,然而真相并没有令她释怀,反而教她更是惆怅。
他好像睡了很久……
雷佑桦缓缓地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思潮有好几秒钟的空白,在下一秒他猛地想起自己应该身在股东大会的现场。
为此,他霍地想坐起来,但胸壑掠过强烈的痛楚,令他动弹不得。
“哥哥!”雷佑嘉及时阻止他坐起来。“你别动。才动了手术没多久,要是伤口裂开就麻烦了!
“手……手术?”雷佑桦发现自己根本无力移动半分,只好乖乖地躺卧。“到、到底发生什么事?股东大会呢?”
“结束了。你整整昏迷了三天。”她为他拉好被子。“你在股东大会举行之前昏倒,送来医院后,医生说一定要做手术……”
“我……我没死?”他难得感到惊讶,嘴巴微张,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要不是现在不是失笑的时候,加上心头满是担忧,雷佑嘉肯定自己会笑得透不过气来。“对,你没死。不过至少要休养三个月,所以你不要管公司的事,佑楠和我会全权处理。”
“你不用管上海的事务?”他有点喘。
“你可是我唯一的哥哥,就算公事再繁重,都可以交给其他人处理。”她叹了一声。“对了,小柔已经知道所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