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你……”
她笑了,多像情侣间的问话,可惜那只是他的玩笑话,当不了真。
“是是是,上回你说好想我——煮的红烧鱼,上上回你说好想我——老家寄来的鱼干,这回你又想我的什么了?”
“想念你的笑声,笑一下来听听?”
“呵,你又发什么神经?”她真笑了,为了他多少惦着她,哪怕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好。
“要不是发神经,我怎么会自找苦吃,大老远跑来这里读什么博士?”苏亦耘苦笑自嘲。
“说正事,后天我有事要飞韩国一趟,只能停留一天就得赶回法国,你要不要也请假飞来和我碰面?”
苏亦耘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时常碰面聊天不觉得,现在联络没那么方便了,忽然觉得满想念有她在自己身边陪着笑闹的日子。
“我——”
话到嘴边,邹丹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自己的月事并不准,就是开始有孕吐的情况发生,她才想到怀孕的可能,连忙跑去看妇产科,要是在他面前发作,他肯定会硬拖着她去看医生,到时候——
“好可惜,那天刚好有重要的外国客户要来公司参访,我不能去。”她忍痛回绝。
“你知道的,董事长最讨厌我们因私忘公,我们公司请病假事后要补医生证明,请事假随便掰理由又容易被戳破,老实说我要请假飞到韩国见朋友,他可能会直接祝我一路顺风,留在韩国永远不必回公司了。”
“呵,有那么惨?”他有些失望,但很能体谅。
“我就说,你什么人不爱,偏偏爱上那种机车男,听你的口气就知道,现在还在暗恋ing,一点进展都没有,真的不考虑让我帮忙想想办法?”
“你才离开几个月,又不是几年,我暗恋都多久了,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有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我说过了,你千万别插手,绝对不准你跟谭景闳说穿我暗恋他的事,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邹丹菱故意加重语气,很怕他爱友心切,一个想不开真的扮起红娘,让那个冷酷男真误以为自己暗恋他,别说工作可能保不住,她也没脸见人了。
“那么严重?你放心,没你的允许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两个人聊了一阵,苏亦耘那里似乎有人按铃来访,不得不匆匆结束通话,邹丹菱还在这里意犹未尽地痴望着手机,好希望自己能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立刻穿越空间去见他——
“邹秘书,你暗恋我?”
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询问突然由邹丹菱右前方传来,她抬头望去,整个人像被雷劈中,想都没想到此刻人应该在嘉义的谭景闳,居然会出现在办公室里,而且好死不死地听见她刚刚扯的大谎。
“不、不是,我——噢!”
她立刻弹身站起,胀红脸否认到底,因为太紧张不只结巴,还咬到舌头,痛得她惨叫一声。
“拿我当借口,说暗恋我,尚可接受。”谭景闳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旁,将一本小册子放在她桌上。
“要是敢对外宣称我是孩子的爸,请你直接打包准备回家吃自己。”
撂完话,谭景闳看也不看她,直接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邹丹菱看了眼他放在自己桌上的东西,赫然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孕妇手册!
“什么时候弄掉的?”她低声惊叫,对自己的一时粗心懊悔不已。
但重要的不是被谭景闳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的事,而是从他刚刚口气听来,似乎早知道自己说暗恋他,会是为了欺骗某人的借口。
连“某人”是谁,他都知道吗?
她敬畏又害怕地直盯着董事长室大门。
那男人,莫非会通灵?
第8章(1)
七年后。
假日午后,游乐园里满满的人潮,几乎不是情侣就是整个家族出动,难得看见有人落单。
邹丹菱站在旋转木马外围栽种的矮篱旁,望着坐在木马上的一对大小男人,表情古怪,像是正在强忍着什么事一样。
“丹菱,你千万别笑出来,不然以后景闳再也不肯陪我来了!”
梁欣淳注意到好友一副快忍俊不禁的表情,连忙提醒对方,她可是好说歹说才让老爸答应一同出游的。
“不行,真的很好笑……”邹丹菱双唇抖动,为了憋笑,脸都僵了。
“帮我看好安安,给我十分钟,我去上个厕所顺便找个地方笑完再回来。”
邹丹菱说完立刻快步跑开,没傻到随便站着就开始大笑,被人群当疯子欣赏,眼光锐利地找着还没开场的露天舞台后方,再也憋不住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
她大笑着,想到谭景闳那个不苟言笑的大男人,居然也会唯妻命是从,乖乖听从他老婆梁欣淳的话,陪他们母子俩来游乐园玩,带她儿子安安坐上完全不符合他酷男形象的超可爱旋转木马,光看他僵直的坐姿就够让人喷笑。
再想到刚刚自己忍不住想拍张照留念,他仿佛脑袋四面八方都装了监视器一样,立刻用杀人目光射过来,像在警告敢留下大爷他的“可爱铁证”,绝对会将她打下十八层地狱,她立刻聪明地将相机交给欣淳。
听到老婆兴高采烈地高声喊着要他笑,他那副像被人拿枪抵着,不得不硬挤出一抹笑的模样,更是当场刺中她的笑点,再也不准她笑实在太不人道了。
可笑着、笑着,泪水却悄悄盈满眼眶,让她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里仍旧深深藏着一个男人,再好的对象想闯进她心房,就是找不着那把锁,将她藏着的男人赶出去,全都徒苏无功。
知情的好友全劝过她,该死心了,可是明明都快三年没联络,那颗心偏偏仍是只为他跳动,她也莫可奈何啊!
是啊,一眨眼,已经那么久没见过孩子的爸,甚至连他一丁一点的消息都没有。
可是她不怨谁,因为一切全是她的主意。
当年她的孕吐症状很快便消失,五个月大的肚子比起其他孕妇更是小了许多,连身体也没胖多少,幸好医生说仍在正常范围内,不必担心,刚好又是冬天,宽松衣物让她将肚子藏得妥当,除了董事长,根本没人发现她怀孕的事。
本想这么一路藏到肚子真遮不住,再硬着头皮请上几个月的假就好,但心理压力和忙碌工作让她差点小产,吓得她不得不在工作和孩子之间二选一,不舍地递出辞呈。
让她意外的是,谭景闳竟然退回她的辞呈,改批给她一年的留职停薪,那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对他的观感其实有误,那男人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受过重伤让他已经习惯在身旁围起铜墙铁壁,阻止任何人靠近。
明白了这点,她也大胆向谭景闳坦白自己的情况,不要求他帮忙,只求他见谅,千万别跟苏家人提起她未婚怀孕的事,毕竟苏亦耘说过,苏、谭两家长辈偶尔还有联络,公司又和“速达物流”有往来,一些应酬场合难免碰面,她不想消息传到苏亦耘耳中。
她这也才知道,谭景闳早看穿自己暗恋苏亦耘的事,孩子的爸是谁,他心里有数,愿意帮她不是可怜她,毕竟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全都不关他的事,倒是佩服她没乘机利用孩子逼婚,嫁入豪门,反而从对到尾只想要自己抚养孩子,加上命他心意的秘书难找,破例帮她一回。
然而,他破倒不止一回。
林嘉蓉产后大血崩,紧急手术后虽然救回一命,但也从此失去生育功能,偏偏她产下的是女婴,对重视传宗接代的苏家长辈来说,这个害得他们兄弟俩沦为外人笑柄、原本就不讨喜的媳妇,这下更是碍眼了。
为了避免被熟人瞧见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她跑到南部朋友家待产,休假回来听见消息,她什么都没多想,只为林嘉蓉感到惋惜与同情,反倒是谭景闳再度破例点醒她,这代表她生下的宝贝儿子是苏家货真价实的长孙,要是让他们得到消息,即使不满意孩子的生母,没打算让她进门,也一定会竭尽一切夺回孩子的抚养权。
她这才慌了,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保守的父母说出自己未婚生子的事,所以她什么事都自己处理,连帮忙带二十四的保母都已经找好,方便她加班还是因公出国时不必担心孩子没人照顾,而且保母家又在公司附近,她每天都能过去看看孩子、喂他喝奶。
可是比起被苏家人发现抱走孩子,没得选择的她只好硬着头皮立刻将孩子送回澎湖,请爸妈帮忙照顾。
想到这儿,她的腿仿佛立即感到一阵刺痛。
爸被她气坏了,说要打断她的腿就真的随手拿起扫把开打,谁都拦不住,把她一双美腿打成了象腿,害她足足快四个月都不敢穿裙子。
不过气归气,终归是自己女儿,加上外孙实在太可爱,爸和她冷战不到两个月就弃械投降,到现在偶尔还会忍不住叨念她生孩子为什么要瞒着父母?月子没坐好才会年轻轻轻就嚷着腰酸背痛,每次休假回澎湖就照三餐灌她一堆补汤,害她一回工作岗位不只忙工作,还得忙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