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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东禾衬衫的前三个扣子被扯开,本来合身的衬衫变得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梳得俐落的头发也像是被三只猫咪集体抓过一样,简直可让小鸟用来搭窝筑巢。

  这一切都要拜他背后舒服趴着的林书侗所赐!

  “好慢啊,好慢啊,你是牛吗?”她扯着他的领子往后拉,他的第四颗扣子也岌岌可危,她的脚蹬踹着他的腿侧,在她的想像中,自己应该是正在骑马,拉着缰绳、夹着马腹。

  但他不是马!他快被她勒死了!

  “不要乱动!马上就到了!”叶东禾努力稳往自己的双脚,试图在红砖地上走直线,和自己胃里的酒精抗争,还要忍受林书侗的虐待。

  他为什么要跟她喝那么多酒?他没想到她原来这么能喝!虽然不出他所料,等她终于不再烦他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招了三辆计程车,司机都不愿意载她,最后只能他陪她一块搭车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时酒醒了些,下了车林书侗又来了精神,非让他背着着她回家,如果他不背的话她就坐在地上不起来。

  好,他背!就算他胃里也是一阵翻腾,起码他还保持清醒,清醒的人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可林书侗却把他当畜生一样,爬上他的背就不下来,又是在他头上乱抓、又是勒他肚子、又是踢他,就是不下来。

  啊啊,以前那个少话、害羞又朴素的女孩,真的只是他过往的一场梦吧。

  “快点啦快点啦!”林书侗兴奋地叫嚷:“前面左转右转再左转左转一直往前就到啦!”

  “你还认得自己家吗?不认得就闭嘴!”叶东禾按照她还算清醒时告诉他的地址,进了前面的一栋大楼。

  他的脑袋随即遭受重击,“都跟你说左转啦,笨蛋!”她竟然用包包砸他的头!

  叶东禾卯足力气,一口气走上三楼,艰难地从口袋里翻出林书侗给他的钥匙,试了四次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把,把门打开了。

  打开走廊的小灯,叶东禾脱了鞋进屋,什么都不看先找沙发,把林书侗像卸货一样卸在沙发上,自己全身顿时轻松不少。

  “哎哟,你不会轻点啊,笨蛋!”林书侗把鞋踢得左一只右一只。

  “没想到你还蛮会抱怨的嘛。”叶东禾喘着粗气,他看着林书侗很不老实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像瞎子一样在茶几上摸来摸去,结果好像失败了,她便放弃了茶几,摸着沙发椅背站了起来,小步小步像走在地雷区一样,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要水吗?”他问她。

  “我要回卧室,我困了,我要睡觉。”林书侗正说着,“哎呀”一声被自己刚甩在地上的鞋子绊倒。

  报应啊,叶东禾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还是出于本能地去扶起了她,扶着她进卧室。

  她这房子一看就是刚搬进来不久的样子,除了生活必备品外,零碎的东西很少,卧室里也很干净整洁,尚是看不出屋主个性的阶段,不过叶东禾还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发现了样熟悉的东西,就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支手表。

  听林书侗说过,这支表是她考上大学那年,家人送给她的礼物,她习惯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用这支表看时间,所以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带这支表,不然就感觉一天都不对劲。

  想到当时跟他说这番话的林书侗面带桃红、有些含羞的样子,再看眼前的醉鬼……

  “啊!好困,我要睡觉!”林书侗自己爬上床,自己盖好被子,然后好像是瞪了他一眼,说:“关灯啊!笨蛋!”

  叶东禾无奈地替她关了房间大灯,还退出来为她关上房门,听了听,里面好像没再传出她骂“笨蛋”的声音,看来她没有新的指示了。

  叶东禾觉得身心疲惫,本来没自己的事了,他该走了才对,可是转过身面对林书侗的房子,又突然有些感慨。

  她回来了,那么突然,又那么顺理成章。

  叶东禾的酒劲直往头顶冲,他把林书侗的鞋子捡起来放好后,为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坐在沙发上醒酒,想一想,自己此时坐在林书侗家的沙发上,喝着她家水壶里的水,用着她家的杯子,眼前是她家的茶几和电视,这本身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  ◎  ◎

  四年前林书侗不辞而别,叶东禾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发了疯一样地找她,为此调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结果却是得知,她什么事也没有,平平安安地到达了法国。

  因寻找她时的疯癫样,叶东禾被人安慰、被人笑话,笑话他的人说,他被甩了还不知道;安慰他的人说,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

  但是不管哪一种言论,自己所能听到的无非都是一种论调,那个女人利用了他,用她虚伪纯真的外表欺骗了经验老到的他,藉着他当后台,为自己打了些许知名度,然后才好利用这点取得出国学习的便利条件,不然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哪里能那么容易出国进修的?

  他不相信,他觉得她会走得那么急一定有她的理由,也许她是给他留了口信的,比如说写在纸条上被风吹走了之类的,为此他甚至辗转接近当时推荐她去法国的大学教授,问她走时有没有说什么。

  可是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她走时什么也没说,而那位教授给她的推荐信里,也是把她形容成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是个可造之材。

  叶东禾还是不相信,他不能相信林书侗与他的那场相遇只是为了一句“小有名气”,他再没换过手机号码,期待着她在那边安顿下来后会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一切只是来得太急,他跟那位教授保持联系,只希望能在教授的口中听到一些林书侗的消息。

  可他什么也没等来,直至她回来,他都相信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林书侗回来后没有找他,那他便主动去找她。

  可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看他的眼神是厌恶的、表情是冰冷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拒绝的意思,她说,他们早就不是男女朋友了,很明显,不只那样而已,她根本是讨厌他。

  她不想看见他,就像不想看见地板上那抹不去的污垢,她带着辉煌回来,已经可以不依靠他了。

  自己真的被骗了吗?不然她为什么翻脸不认人?

  叶东禾的心冷了,不是为自己多年的坚持换来的是一场空,最后还是被别人看了笑话;而是,那个戴着厚眼镜、说话怪怪却很有意思,还有一点羞怯的女孩,那个女孩原来并不存在。

  本来已经逼着自己去认清了,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心又再次迷失。

  第3章(2)

  叶东禾喝光了水,抱着额头像是陷入了困境,他搞不懂,如果林书侗真的那么讨厌他,不想再面对他这个她人生中的污点的话,她又为什么演出酒吧的那一场戏?她独自喝酒,他以为她是在等男人,可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唱了首骂他的歌,就像一个失恋的女人那样。

  如果林书侗心里没有他,怎么会用那么激烈的方式去发泄心中的情绪?

  不懂,真的不懂,他搞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想放又放不下,总觉得还不行,还不到时候。

  叶东禾大叹了口气,头疼的时候实在不适于思考,他拍拍沙发,手正敲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他顺手把那东西拿起来。

  一看,是个有食指那么长的木头士兵。

  林书侗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叶东禾疑惑,仔细看看,沙发的缝隙里夹着的还不只这一个呢,叶东禾把那些小木人一个个拿起来,放在茶几上一字排开,正在纳闷,又发现茶几上放着几本教幼儿识字的书。

  “什么啊?家里有小孩子吗?”他拿起那本书翻了两翻,不是用来摆样子的,里面还真有一看就是小孩子拿彩色笔乱画的痕迹。

  这么说来,刚才去倒水的时候,好像隐约也在柜子里看到类似奶瓶的东西,当时只顺理成章地想成是她用来洗画笔的容器,没有再多想。

  “叶东禾!叶东禾!”卧室里传出林书侗的鬼叫,吓得叶东禾一个哆嗦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感到一阵的头晕。

  他三步并作两步打开卧室的门,林书侗不在床上。

  ◎  ◎  ◎

  “叶东禾!”那叫声是从卧室附设的浴室传出来的。

  叶东禾头都大了,她不是一直吵着想睡吗?怎么睡到浴室去了?

  打开浴室门一看,林书侗站在洗手台前抓来抓去,她听到了他的开门声,“叶东禾,把毛巾递给我!”

  叶东禾看着她刚洗过的湿湿的脸,还有那双乱挥的手,以及地上的毛巾,不禁叹了口气,“你不是在睡觉吗?”

  “不洗脸睡不着嘛,快帮我找毛巾,我看不清楚啦!”

  叶东禾过去弯身捡起毛巾,想必是她乱抓的时候弄掉的,然后把毛巾洗干净,又拧干,再展开,对着盲人一样的她沉声说:“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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