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除了外患之外,他还有个“内忧”,这件事要是传到“她”耳里,他的麻烦肯定就不只这样。
这时,纪于恒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看到来电者之后,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真是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纪于恒握着手机,做了一个深呼吸稳定之后,他才接通电话。
“喂,妈……”
第6章(1)
“然后这次我还遇到一个英商,他在香港投资了好多产业,举凡房地产、饭店酒楼、赛马场、购物中心,几乎你想得到的大型产业,他都有涉足,而且听说他在英国当地是个贵族呢,难怪风度翩翩。”
纪于恒的母亲杨美玲前阵子受邀参加香港富商朋友举办的名媛聚会,顺便在那里长住几个月度假,昨天刚回到台湾,今天就马上约了儿子出来喝下午茶。
“呵,真的啊?”纪于恒啜了一口咖啡。
“怎么?听我这个老太婆讲话这么无聊啊?都是我在讲,你只顾着喝咖啡,也不跟我讲几句话。”杨美玲喝了一口红茶,补充一下因为讲太多话而流失的水分。
“没的事,我只是觉得你这次似乎玩得很开心,所以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
“嗯,这次倒是真的满好玩的,遇到很多值得往来的新朋友,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英商,我有留他的名片,他说如果我们有意进军香港,他可以帮我们的忙。”
杨美玲赶紧从皮夹里找出那张名片交给纪于恒,“喏,就是他,有空你打个电话或写封e-mail问候他一下,说是美玲的儿子,他就知道了。”
“好啦,妈,你多讲些香港的趣事嘛,这种生意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不用担心。”纪于恒敷衍性地收下了那张名片。
“夫。”杨美玲斜睨了儿子一眼,“每次跟你讲一些饭店的公事,你就这样……好,你不爱听这个是不是?没关系,那我讲点其他的。这次我去香港,也认识了一个国际公益团体的执行长,他说他们现在有很多救助计划需要支持,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我们可以考虑赞助他们,这样也可以顺便宣传我们的饭店,至于孤儿院,你就不要再去了。”
杨美玲一直对纪于恒去孤儿院帮忙的事感到不妥,觉得这有损他的身份地位。
“妈,我说过了,我去孤儿院帮忙,跟捐不捐钱无关,我只是希望可以偶尔接触一下那些孩子,偶尔接触一些让人觉得温暖的事物,不然整天面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会闷坏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喜欢你去那里,接触太多那种事物,只会让你变得妇人之仁……”说到这里,杨美玲顿了一下。
其实今天约纪于恒出来,是因为有些话想跟他说,她知道这些话他不爱听,但为了他着想,她还是得说。
“小张说你屏东的民宿收购案好像有点问题,而且……听说你得罪了诚一商银的副总,是不是?”杨美玲小心翼翼地问,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啧。”纪于恒把身体往椅背一躺,两只手肘支在扶手上,表情显得有点疲惫。
小张是杨美玲的私人秘书,同时也是她出国的时候,留在台湾监督纪于恒的眼线,纪于恒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些天发生的事会传到她耳里,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
“小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得罪诚一商银的副总?”看纪于恒沉默不语,杨美玲开始紧张了起来。
“嗯,如果揪出他性骚扰的恶行是得罪的话,那么没错,我确实是得罪他了。”纪于恒两手一摊,大方地承认。
“性骚扰?小张说他只是偷摸了我们的女员工一下,没那么严重吧?你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跟他撕破脸呢?!”杨美玲急了。
“小事?”纪于恒难以置信地拧起了眉头,“妈,你也是女性,怎么会讲出这种话?你应该设身处地替那个员工想一下才对吧,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渣有多下流?今天我纵容他这一次,以后他来我们饭店喝酒的时候,可能又会再犯,这样谁来保障我们员工工作的安全?”
“但问题是,这种事情你可以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处理,不一定要当场给他难看,你现在跟他的关系搞得那么僵,以后他在融资方面刁难我们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诚一商银又不是没有其他人,至少他们的总经理就很明理,得罪了副总,顶多是以后会有一些故意为难我们的小状况发生,但实际的影响不大,更何况很多地方我早就想跟他们重新谈了,现在发生这件事,说不定对我们反而是好的。”
“真的吗?”自己儿子的能耐,杨美玲当然清楚,只是过往的遭遇跟生活,让她有太多的不安全感。
“真的,相信我。”纪于恒握了握杨美玲的手。
“好吧。不过屏东的并购案又是怎么回事?”处理完一件,还有另一件。
“并购案?”纪于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面对这个关键问题,他决定装傻,“并购案一直都进行得很顺利,怎么了吗?”
“听说有一间位在我们重点风景区的民宿,你偏偏跳过不买,所以搞到现在整个设计规画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是吧?”
“喔,你是说那件事啊,不是我故意不买,是因为那间民宿的位置太偏远,而且原先的设计又太难看,买下来的话,光是重建就要花很多钱,不划算。”纪于恒摆摆手,避重就轻的打发掉这个问题。
“是吗?我看你不买的原因,是因为那间民宿是“小桂坊”吧?”不过杨美玲也不是泛泛之辈,没那么容易被自己的儿子唬弄。
杨美玲此话一出,纪于恒立刻沉默地别开脸。
既然都被看穿了,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唉。”杨美玲叹了一口气,看到纪于恒这种反应,她就知道事情果然正如她预料的那样,“于恒,妈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可是在生意场上是不能太重感情的,这次的并购案是一个大计划,如果因为一间民宿让整个计划的进行延宕,这会对公司造成很严重的损失……”
“小桂坊是一间很棒的民宿,它不应该跟馥桦这种冷冰冰的集团并在一起。”纪于恒用简短有力的一句话表明己意,也打断了杨美玲的长篇大论。
“什么冷冰冰的集团?你怎么会这样形容自己的饭店呢?”
“我说错了吗?跟客人得保持适当距离,不能与之攀谈探究隐私,饭店作业采一贯化标准流程,若有特殊要求,必须先呈报,再决定是否能更动,这样的管理原则,难道不够冷冰冰吗?”纪于恒耸耸肩。
虽然他字字铿锵有力,却不见任何躁怒之气。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的规模跟小民宿不一样,要成功撑起一间五星级的连锁大饭店,本来就要这样做啊!”倒是杨美玲因为纪于恒这一番言论而动了气。
“是啊,我明白,所以我这几年不也拚了命地照着你的方针,把饭店经营起来了吗?屏东那边反对的声浪那么多,可是我一样狠下心来,软硬兼施,一间一间把它们并下来了,但唯有小桂坊,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于恒,所以我说你这是感情用事。”纪于恒决然地打断了杨美玲的话,“这不是感情用事,这是知恩图报。”
“你在说什么?这跟知恩图报有什么关系?”杨美玲因为无法掌控儿子的想法而显得有些焦虑。
“妈,我问你,你觉得为什么我们可以成功取得馥桦的经营权,坐稳今天这个地位?”纪于恒将手肘撑在桌面,反问杨美玲。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你够努力,才会替我跟你爸争了一口气。”
“不,这是因为当年小桂坊救了我们,不然我们两个可能早就跟爸一起离开人世,永远都没办法东山再起了。”纪于恒一字一句说着,双阵瞬间变得深沉。
让他们母子俩都不愿再想起的那些往事,此刻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我……”杨美玲顿时哑口无言。
纪于恒的父亲是他爷爷的大老婆所生的长子,而他另有一个叔叔是他爷爷的小老婆所生的私生子,爷爷过世之前将整个集团传给了纪于恒的父亲,但此举却引来叔叔的愤恨跟嫉妒。
有一天晚上,纪于恒跟母亲在家里突然接到公司传来的消息,说他的父亲心脏病发作,此刻正被送往医院,纪于恒与母亲立刻赶过去看他,却始终不明白,一直都药罐不离身的父亲,怎么会搞到要送医院这么严重的地步。
那天晚上,他们才刚踏进医院,就接到了父亲抢救不及的噩耗,而他们这对孤儿寡母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因为随后集团内部的人事安排整个风云变色,一直屈居次要职务的叔叔立刻名正言顺地继承总经理的位置,所有父亲以前的心腹,也一个一个被调职或解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