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莲努力扬起嘴角。
“别笑了!这么勉强,比哭还难看。”施大姐在白净莲的身边坐下,“你的脸色越来越糟,昨晚又坐在这里没合眼?”
“施大姐,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对不起的是你父母和自己。”施大姐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这辈子结了婚又离婚,来来去去总共三次,爱情这东西啊,爱恨都不由己。”
“他不会什么都没说就走掉,而且他的护照在这里。”白净莲看着手中的护照,努力想辩解,却不知道是为谁。为了自己?还是为他?
“傻孩子,护照这种东西,重新办一本就好。人如果要走,不爱就是唯一的理由,你还看不透吗?”
不爱就是唯一的理由。白净莲一怔,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脸颊。
他们是浪漫的异国恋曲,在国外偶然相电,形单影只让他们很快的走在一起,身形的交叠并不代表心也是。
白净莲,你有想过他可能恢复记忆,所以才离开吗?她一直很害怕这么问自己。
“笨孩子,怎么哭成这样?”施大姐叹了口气,抽出纸巾帮她拭泪,“哭一哭也好,如果你觉得留在西班牙一个礼拜可以收拾好心情,就好好照顾自己。”
白净莲摇头,“我跟你回台湾。”
“你留下来,再留一个礼拜,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缅怀你们的过去,但记得离开时,把那些心情都留在这里,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施大姐轻声说。
“施大姐,谢谢你。”
“你这么漂亮又能干, 那家伙没眼光是他的损失,回台湾之后来找我,我帮你介绍青年才俊。”
白净莲破涕为笑。她知道最煎熬的时刻还没有远去,爱这么深,怎么舍得说放就放!如果这么简单,当初她在他病重的时候就放手了。
雷,你到底在哪里?就算要分手,也该当面说清楚啊!不告而别算什么?!
第5章(2)
头好痛!
刺目的光芒让雷连眨了几次眼才慢慢适应,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嵌入式的日光灯,他心想,这里是哪里?莲呢?
“雷,你醒了?”
惊喜的嗓音居然是出自蒙莉莎,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的嗓音粗哑,像是吞了一堆沙子。
“你不能乱动,你动了脑部手术。”蒙莉莎连忙站到床边,刻意展现自己粉雕玉琢的一面。“我在医院照顾你整整六天,你一直没有醒来,害我好担心。”
六天?那莲呢?
“医院里只有你?”
“是啊!撞你的人酒醉驾驶,我已经通知西班牙律师,非要告到他多住几年监狱不可。”
“莲呢?她在哪里?”莲,他习惯用中文发音。
嘎?蒙莉莎听不懂。“你刚才说什么?”
他……中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标准?雷一愣,他会说中文,但不曾如此字正腔圆。难道是莲教的?
“JING-LIAN,你有看见她吗?”
“说到这个更令人愤怒,我们找到你时,你知道你有多狼狈吗?身上穿着质料很差的白色米奇T恤,口袋里连一百欧元都没有,连我哥都很不高兴。”
雷陷入深思,完全没将蒙莉莎说的话听进耳里。
这里,门悄声滑开。
“你醒了?”
进来的是费奇,还有……
“建瑞,你怎么来西班牙?”雷面露讶异。
“你的声音像鸭子。”郑建瑞拿起水杯,用棉花棒沾水滋润他的唇。“而且这里是英国,你的脑袋坏了吗?”
蒙莉莎扼腕不已,她竟然没发现他口干舌燥,丧失展现自己温柔一面的机会。
雷皱起眉头,“英国?”
“你伤到脑部,加上旧伤还未痊愈,情况不乐观,医生说如果要百分百的治愈率,需要金森医生亲自执刀,所以我马上安排医疗机送你回英国。根据金森医生的说法,虽然你脑中的血块已经清除干净,心智方面恢复无虞,但记忆部份会有段时间呈现混乱,或者丧失,能否齐全,要看你自己。”费奇解释。
费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点犹豫。
雷沉着脸,“把你查到的全部说出来。”
“你在台湾出了车祸,那场车祸让你的心智受损,连带记忆区块也受阻,如果要恢复,必须动手术,JING-LIAN小姐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所以听从医生的建议,让你自然排除血块。她工作很努力,每个委托的雇主都很夸奖她,而你则……”费奇偷觑了老板一眼。
“坦白说。”雷瞪着床尾的玻璃平台,由表情看不出思绪。
“根据邻居的说法,你是弱智儿童,而且不好相处,大家都认为你是白小姐的重担。”
“她呢?她没对邻居反驳什么?”雷并没有丧失记忆,或许记忆混乱,片段遗漏,但大致情节仍存在的。他知道邻居对他的评价很糟,就算不糟,光是王奶奶偶尔的碎碎念,也够歹毒了。
“白小姐只是微笑,什么都没说。”
“有些中国人很含蓄。”郑建瑞挑起眉头,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尤其雷的脸色虽然不变,但眸底深处的阴影不见了,光这点他就对那名女子产生好奇。
“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跟建瑞谈。”
“你不回去找她?至少问她,为什么把你带回西班牙遗弃?”价值千亿美金的镶钻单身汉被遗弃,这种事不多见。
“逝者不可追。”
“中文程度这么好!看样子,你这趟中文体验之旅的收获颇丰。”郑建瑞笑说。
“我的病情对她确实是负担,她才大学毕业。”或许那笔医疗费用还是她向朋友借货,对啊!她才踏入社会没多久,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支付庞大的医疗费用?更别提他在台湾根本没有保险,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是无底洞吧!
郑建瑞耸肩,确实,事实不容反驳,没有人会这么伟大,他们才刚相恋,爱情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你想开了。”
“我奶奶用她觉得对我最好的方式养育我,要求再要求,毫无止尽的要求和永远达不到的目标。我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体会。”
郑建瑞挑了挑眉,“体会?”
“事情发生当下,我们永远会用情感去解释,但事实上,最后都必须向现实低头。我父母双亡时,奶奶可以把我带在身边溺爱,培育出我依赖的人格,但她选择把我送到寄宿学校,所以我交到你这个朋友,她的选择让我拥有独立的人格。”就像她,最后还是必须向现实低头。柴米油盐的持续折磨,三个月的甜蜜恋情,再高明的厨师也没有办法把苦调成甜,更何况这苦还没有尽头。
“啧啧啧,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居然改变你偏激的想法。”
“我打算开张支票给她,还她这段时间照顾我所花费的金钱。”雷不理会郑建瑞的调侃。
“你打算付多少?”
“开二十万……不,三十万的支票给她好了。”
郑建瑞挑起眉头,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金额摇摆不定,“美金?”
“英磅。她喜欢欧洲国家。”或许将来她游历欧洲时,还能偶尔想起他。
“这么喜欢她,干脆回去找她。”
雷摇头,“保留我们在对方心中最美好的一面,就是最好的结束。”
“所以你认为人性中最阴暗的那面还是禁不起考验?”
“所以我沦落街头了,不是吗?”再碰面,他的心底难免有疙瘩,何必让结局变得猜疑和难堪?
白净莲在西班牙多留一个星期仍无所获。
回到台湾,她没了努力工作的动力,毕竟当初她这么拼命,完全是为了两人的未来,现在剩她一人,再努力有什么意义!
连推了几个工作,除了心情上的自暴自弃,还有部分是身体原因。夜晚,心情的躁动让她很难入眠,白昼却又陷入无神状态,明明没有工作,却觉得莫名的疲累。
她把这些全归咎于心理因素。
今天,她好不容易让自己保持清醒,决定要整理房间。
啾啾啾……小鸟门铃声响起。这是雷换的,他说这声音听起来比较不刺耳。
会是雷回来吗?他找到回家的路?
白净莲冲过去打开门,隔着纱窗,她看到父母。
“爸、妈,你们怎么……”
“我听你阿姨说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没有出国念书。”林淑芬不敢置信。那天他们明明开车送乖巧的女儿到机场她还贴心的要他们别下车,怕分离的气氛会忍不住掉泪。
“你还不开门!”白鸣峰暴怒,大声喝道。
白净莲抖着手,打开铁门,“爸、妈,你们听我说,我……”
白鸣峰上前,甩了女儿一巴掌。“你还想说什么?我们上楼时刚好遇见你的邻居,他全说了,你跟一名外国男子在这里同居,那男子还是个白痴。”
白净莲白皙的小脸迅速红肿。
林淑芬连忙挡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别打了,你把她打死了又能改变什么?”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