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马上反驳。
只是这样吗?那你现在的烦躁是怎么回事?
小小声音质问著。
我不知道!一定是今天大家都逼问我,太烦人了!
另一个声音带点恼羞成怒的。
可是,你很喜欢他吧?
小小声音说。
他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喜欢他啊……
另一个声音逃避著。
那如果,你发现他对你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呢……
“啊--我不知道!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晴雪把头埋在软乎乎的熊头后大叫出声。
一阵发泄过后,她对著大熊玩偶忽然失笑出声,觉得自己刚刚的内心小剧场很无谓。
她不需要烦恼那些事的,再怎么说他都要回美国生活,回台湾出差的半年期间,他们可能碰不上几次面,半年过去,他们都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之中,一切照旧,他们还是天各一方的老朋友。
对!就是这样!她只要整理好此刻浮动的心绪,好好的把这趟接机任务完成,然后就像以前一样,跟这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见见面叙叙旧,这样就行了。
下定决心后,晴雪抬眼看了下书桌上的时钟,瞬间杏眼圆睁。
居然八点半了,她打算九点出门的。
“快点快点,简单打扮一下就好了。”
一边自言自语,她坐到梳妆台前,简单地上了点蜜粉,再轻扫粉色颊彩,最后以有润色效果的护唇膏作结;她肤质不错,如此的一点妆扮就已让她容光焕发。
晴雪又动手整理了一下俏丽的及肩短发跟斜刘海,再次检视身上的外出服是否跟现在的妆容搭配,然后看向镜中的自己。
“很好,耿晴雪,这样就行了。”她点点头,似乎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八点五十五分。晴雪再度确认时间,然后拿起车钥匙、手机跟钱包丢入红色小羊皮斜背包,将包包甩上右肩,打开房门从二楼小跑步到一楼玄关,正想开门,门却应声而开,原来是耿父正好到家。
“晴雪,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耿父有丝惊讶。
“嗯。帮哥哥接宇星学长的机,接完就回来。”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耿父微一挑眉,但没多表示什么,只道:“开爸爸的车去吧,你那辆小车上高速公路危险。”说著便掏出车钥匙塞到女儿手上。“这么晚了,开高速公路要小心,接到了就早点回家。”
“好,谢谢爸!那我出门喽。”
晴雪把父亲的BMW从车库中开出,不到十分钟,车子已经在国道一号上奔驰了。
晚上九点多的国道一号,仍有一些科学园区刚下班的小客车加入,偶尔还有几辆国道客运或大货车穿梭其间,但车行还算顺畅。
在夜色中不断后退的路灯,悄悄将她的思绪带回过去。
上次跟学长见面,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对了,大概是一年半前吧,他跟哥哥趁著美国圣诞假期一起回台湾,他来家里吃了顿饭,然后哥哥提议一起去市区走走,结果他们三人到了市区,哥哥就不知跑去哪里,只留下他与她,在河畔散步了两个小时。
学长真的好奸诈喔。
每当她觉得他在她心中的身影快要淡去时,他就会很适时地让她想起,原来他在自己心里仍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赴美七年,回来的次数不超过四次,但那几次短短的会面,还有偶尔网路传来的讯息与越洋明信片,就像一条透明丝线,将他们两人轻轻系住,即使相隔千山万水,牵绊却总不断。
打开那道以他为名的心锁,属于两人的共同回忆便如潮水般涌入晴雪心头,淹没了那七年的荒芜,重新润泽她久疏照护的心田,还有深埋其下的情感种子。
上次单独去接学长是多久以前了呢?她记得她在车站出口等著,学长一看到她,一对深眸笑得像有星芒在眼底跳跃,让她心脏漏跳好几拍……
啪搭!
一大滴雨水忽然撞上挡风玻璃,拉回晴雪漫游的思绪,接著,一阵倾盆大雨突地倒泻下来,模糊了前后左右的路况。
她连忙打开雨刷,并试图将车速慢下来,但雨势实在太过凶猛,除了前车车尾灯的点点红光外,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这样她会不会迟到……
就在此时,对向车道的大货车突然打滑,整辆车失速向前方的分隔岛飞撞过来,黄澄澄的车头灯在大雨朦胧中划出一道狠恶的弧线。
来不及了!
大货车车头无情地撞碎中央护栏,车在内线道的晴雪想闪避,车尾却无法控制地往左飘甩,车身斜斜撞上护栏,一路前冲直到撞上大货车--
大雨声。
雨刷仍旧运作的刷刷声。
还有……谁在说话?
“学妹!她看起来没有外伤,你先护住她的内脏跟脑部。”一个陌生的男声。
“展翼学长!她快昏迷了,我们必须赶快让人将她送医!我维持不了太久!”一道慌张的女声。
“我知道,我正在试!”男声似乎带著怒气。“可恶!为什么还没交接就溜走了!我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守护天使!”
然后,晴雪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第2章(1)
这里是哪里?
耿晴雪环目四顾,周围尽是雾气蒸腾,什么也看不清楚。
“哈啰,有人吗?”她开口探问,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她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忽然触到一个冰凉的平面,指尖沿著平面往下,抚上一小段隆起后,发现了一个握把,她心一横,将握把拉开——
雾瞬间散去。
这,不是爸爸的黑色房车吗?
定睛一看,晴雪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空旷笔直的大马路上,路两旁一片荒芜,刚刚打开的门,原来是父亲车子的车门。
“晴雪,快上车。”不知从何而来的娇嫩女声在晴雪耳畔响起。
“你是谁?”她四处张望,没看见任何人。
“快上车!他们发现你了!”
女声急急催促,晴雪回头,看到几个人影从不同方向朝她狂奔过来,情势不容她细究,赶忙跳上驾骏座,关上车门,车子一发动便冲了出去。
“我该往哪里去?”
晴雪惊恐地发现有人正用力地拍打车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跟著她的车速。人类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别慌,过了前面那道拱门他们就伤不了你。”女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去那里等他,沿著路走到底就是了。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该做什么。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保重!”
“等等!你说的‘他’是谁?”
再没人回答她,只有窗外拍打车身的人影仍紧紧相随,而前方高耸的白色拱门已经在望。
晴雪一咬牙,将油门踩到底,终于在冲过拱门那一刻甩脱那些纠缠的人影。
以著原有的车速,第一个岔路口很快就出现,眼前开展出的景色勾起了她的印象,她忍不住踩下煞车,没继续往前开。
这里,似乎有件她该完成的事。
唐宇星在机场苦等了近一小时,才接到耿霁的通知。
他马上拦了辆计程车去医院。医院距机场不远,四十分钟后他抵达急诊室门口,远远瞧见耿父耿母一脸忧心地跟在护理师身后,他立刻快步跟上询问。
“耿伯父、耿伯母,小雪现在怎么样了?”
耿父见到唐宇星,脸色微微一沉,对妻子示意后,便先行跟著护理师离去,留下耿母向他解释。
“小雪昏迷了,医生刚刚帮她照完脑部断层扫描,说是……说是颅内有出血的现象,要紧急动手术,我跟你耿伯父现在就是要去签手术同意书。”
唐宇星一时间没了声音,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
耿母又道:“她一点外伤都没有,可就是撞到头了,躺在病床上像个洋娃娃似的,不管我们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说著说著哽咽得无法再往下说。
不久,耿霁也从客户那边赶来了,正好赶上晴雪进开刀房的前一刻;耿家人与唐宇星目送意识昏迷的晴雪被推进开刀房。
看著毫无生气躺在推床上的晴雪,唐宇星觉得仿佛有一双尖细的爪不断戳刺著他的心脏,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手术室的门重重地阖上,“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
“耿伯父、耿伯母,对不起。”唐宇星忽然走到耿父耿母面前,表情严肃地鞠躬道歉。“这都是因我而起,我会负起所有责任。”
“爸、妈,其实是我的错!这主意是我出的。”
耿霁也良心不安地跳出来,伸手想扶起唐宇星,他却固执地不肯起身。
“好了,别争了,不是谁的错。”耿父温和但威严的声音响起。“明天还要上班,你们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我们守著就好了。”
“伯父,请让我留下,我想等小雪出来。”不然他的心怎样都无法平静。
“我也是。”耿霁也是一样的心情。
“好吧。”耿父不再多言,他相信孩子们自有分寸。
这一夜,再没有人有心情交谈。夜,仿佛无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