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一叹。“你要瞒我多久?”她忘了他可是医者,毋需问脉,观神色就可知她的情形。
她怀孕了,没意外的话,该有一个多月了。
从耶律魁离开后,他们还是一起平和生活,只是那种轻松的感觉却已不再。
两人的缠绵变得激烈,就像两把烈火,像要将对方燃烧殆尽似的,不让彼此有喘息的空间,一再地索取,直到疲累不堪。
而她的话又变少了,神情间总是有着犹豫,面对他的注视总是闪躲,就连怀孕了,她也不跟他说。
她不说,他也装作不知,可半个月过去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愈来愈紧绷,他再也不能逃避了。
呵,他曲琅净何时竟也有逃避的时候了?他在心里苦笑。
“昕儿,我们把话谈清楚吧!”停顿了会,他才又缓缓开口。“你不要这孩子吗?”
她方才的神情他全看进眼里,包括她最后的眼神,因此他不能再默不吭声。
南昕乐抿唇,低头不语。
即使早知她的决定,可曲琅净眸色还是一暗,他闭了闭眼,沉默许久,才又开口。
“昕儿……”他压抑地问出最不可能实现的一句话。“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南昕乐心口一震,抬头看他,脸上有着愕然。
他说什么?跟他走?!
曲琅净对她笑,他的笑容极柔,可黑眸却幽深如潭,仿佛在说一场美丽的梦。
“我们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不问世事,也不问彼此身分,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南昕乐怔怔看着他,心头因他的话而动荡起伏。不问任何事,没有战争,她不用再握着银枪,不用再杀敌,不用再听见任何凄惨的哀号……
“不行……”那梦很美,可是不属于她。
虽然早知她会拒绝,可真的听到时,曲琅净的心还是抽痛了。“你放不下金陵国吗?”
“你知道的。”她咬唇,眼神闪过一抹伤痛。“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可能抛下一切离开。”
是呀,她跟他不一样。
曲琅净笑得苦涩,“那么,你就要丢下我吗?”
“我……”南昕乐回答不出来,咬了咬唇,她开口,“你可以跟我回金陵国,既然炎狼王容不下你,那你可以……”
“不可能的。”曲琅净淡淡打断她的话。“昕儿,我不会伤害炎狼国的子民。”就算他身上有一半金陵血缘,可是他从不当自己是金陵国的人,养他育他的是炎狼国,他不可能帮金陵国打仗。
是呀!她怎会提出这种蠢提议?南昕乐淡淡一笑,笑容有着涩然,“我们终究只能是敌人……”
曲琅净轻抚她的脸,眼神沉痛。“真的不能跟我走吗?不要理国家,不要理战事,我们就远走高飞,不好吗?”
她低头不语。
“我们可以找个宁静的地方,跟这里一样,有温泉,有小溪,我们种块田,养几只小鸡,你生个胖娃娃,男娃你就教他练武,要是女娃儿,我就教她弹琴,我不会让她像你,差点把房子烧了。”
他最后的话让她勾起浅笑。
他的眼神温柔得醉人,低下头,以唇噙住她的笑。
南昕乐闭上眼,让他的气息覆盖,眼睫轻颤,身体贴近他,任他紧紧抱住自己。
曲琅净吻着小嘴,手臂紧抱着她,就怕她离开,而他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抱住她……
突地,胸口传来一股椎心的刺痛。
他闷哼一声,推开她,嘴角溢出血丝,他缓缓低头,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他胸口。
第7章(1)
曲琅净错愕地看着胸口的匕首,疼痛蔓延扩散,血液汩汩溢出,他捂住胸口,不信的目光徐徐看向眼前的人。
而她,唇因他的吻而嫣红,可笑已不再,那双吸引他的乌瞳如同他在战场观看时所见——冷、寒,且无情。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什么时候……”他忍住欲出喉的血。匕首上还涂了毒,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一开始。”南昕乐神色漠然,乌眸不带一丝感情,“你设了圈套,我也设了一个局,很公平不是吗?”
从炎狼国送来探子的头颅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她猜测着。
感觉不是想杀她,而是别有目的,既然如此,她就将计就计,主动走入对方的局,就是在赌。
她有自信就算是杀局,她也能全身而退,她赌的是设局的人会不会杀她,而她赌赢了。
既然他对她有兴趣,那么她就让他更有兴趣,他要的,她不会给,因为得不到的才会让人追逐。
“是吗……”曲琅净扯出抹笑,黑眸定定看着她。“既然主动入了套,那你杀我的机会很多,不是吗?”
“可失败的机会也很多。”要让他失去戒心可不容易,他不是那么好下手的人。
“呵!”曲琅净低笑,呕出一口黑血,“你的戏演得真好,在山崖也是故意救我的?”
为了让他失去对她的警戒。
“掉下山崖你不一定会死,没有见到尸体一切都做不了准,何况你在山林居住多年,谁知山崖下是不是真有危险,也有可能是你在试探我,怎么想那都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而且我只相信自己,只有亲自动手才不会有失败的机会。”要做,就要一次成功,她决不允许失败。
“山洞里,你没动手,也是演给我看?”他再问。
“你醒着不是吗?”所以她再演场戏给他看。
“那……孩子呢?”她为何让自己怀孕?既然是局,那她一定可以避免孩子的发生。
“不怀孕,怎么能降低你最后一丝防心?”无情的话从唇瓣进出,看到他痛苦的模样,乌眸没有一丝动弹。
“错了。”曲琅净闭上眼,唇畔的笑涩而柔。“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会防你。”
早在真心对她时,他就已不再防她。
他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只是看到他唇角的笑,乌眸不由得轻闪,似乎不懂,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金陵皇帝病重的消息是假的吧……”睁开眼,他艰涩地道,既然一切都是局,那么耶律魁带来的消息定也是个圈套。“那是要你动手的讯号是吗?”
“严冬快过了。”战争又要开始了,而他不能存在,这些日子更让她明白,有他在,打赢炎狼国是不可能的。
“是啊……”曲琅净淡淡一笑,神色早已惨白,唇也转为乌黑,“这场赌局你赢了。”
她让他失了戒心,让他对她动了心……
他彻底输了,可是却还是不死心,咬牙,他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没有一丝在乎他吗?她的笑,她偶露的羞色,都是假的吗?
她看着他,乌瞳尽是冷淡。“这世上能让我在乎的只有两个人。”而里面没有他。
同样的答复,之前他觉得她在说谎,而现在……看着她冷漠的神情,他低低笑了。
“咳咳……”黑血不断呕出,他软下身子,蹲跪在地。
南昕乐垂眸看他,俊朗似月的脸庞已不再从容,素白的衣衫被血染红,哪还有以往天人的姿态?
这样悲惨的他,让她觉得刺眼,“我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她收拢五指,准备走向他。
“二哥——”
耶律魁的声音让南昕乐停下脚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放弃动手。中了毒,又被匕首刺中心口,他是活不了的。
离去前,她淡淡留下一句。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语毕,她从窗户飞身离开。
后悔……
曲琅净扯唇,他记得他那时是怎么回的……
“二——”耶律魁来到门口,一看到曲琅净的模样,他迅速冲上前。“二哥!你怎会受伤?”
看到他呕出的黑血,胸口溢出的血也是黑的,“该死的!这匕首有毒!”
他伸手想拔掉匕首,可又不敢动手,就怕一拔出来,曲琅净就没命了,可是不拔,毒深入心,也一样没命。
“这、这……”耶律魁慌得不知该怎么办。
曲琅净抓住他的手,气弱地说了两句话,然后伸手快速拔出匕首。
鲜血立即喷洒而出。
她刺得很准,握着匕首的手没有颤抖,也没有一丝犹豫。
南昕乐静静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将匕首送进曲琅净胸口,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却深深记得刀刀刺进他心口的声音,每每闭上眼,那声音就让她的心颤抖。
那一刀,正中左心,他必死无疑,何况匕首上她喂了毒,没有给他任何一丝生机。
这场局,她赢了。
她回到军营,隔天就听到探子回报炎狼军全数退兵,这个消息让她怔愣,她以为就算少了曲琅净,炎狼军也还是会进攻,而没有曲琅净碍事,要赢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炎狼国却退兵了。
看着欢腾庆贺的将士,她心里虽然疑惑,不过既然对方退兵,那么他们也省事,隔几天就班师回朝。
暂时没有战事,她也离开军营,回到皇宫。
事情结束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可是独自在寝宫里,她的心绪却总是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