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这种嗯心的话留着跟你女朋友说。”
“你现在借我多练习几次,以后会说得顺口点。”陆子农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反应慢。
“进展如何?”蒋拓看了看陆子农的萤幕,知道他还在修改“耀光企业”的程式。
“大概再两、三天吧!”
“谁管你程式进展,我是问你跟雪容。”蒋拓受不了地往椅子一靠,环着胸,一副打算兴师问罪的姿势。
“能有什么进展,都说了她有男朋友的。”
“她亲口跟你说的?”
“没有,不过我知道。”他敷衍地回答,不想触碰这个话题。会痛。
“既然她没提,你自作个聪明什么?”
“反正我就是知道。”陆子农打开热呼呼的咖啡杯盖,啜了口。
“好,既然你说她有男朋友,你程式改得这么拼又是为什么?”
“早点改好,早点测试,早点结案,不然咧?”陆子农不解地问。
“你猪头啊,当然是拖他个三个月、半年的,好好利用这机会培养感情,把她抢回来啊!”蒋拓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除了程式蚕言外,装的都是豆腐。
陆子农沉默了,这样的事他办不到,她要的幸福他给不了,怎么可能去破坏她现在的幸福?
“等你程式交了,是不是就找不到理由跟她联络,然后,只要她快乐,你就一辈子做你的鸵鸟?”蒋拓继续损他。
“阿拓……”陆子农痛苦地闭上眼。他就是不愿去想,为什么蒋拓却偏要将他撕扯得鲜血淋漓?
“我是你朋友,了解你,当然我的心也偏你啊!”蒋拓气急地说完,又软下声调。“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你什么,好不容易看你这阵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当然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这样。”
“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很好,有你这个朋友这辈子我就满足了。”陆子农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我可没办法什么都满足你……”
蒋拓白他一眼,故意讲双关语。“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手的。”两人相视大笑,笑完蒋拓又摇头。
“说真的,先搞清楚,如果她真的幸福,那我当然也不会硬要你去把她追回来,但是,重点是,不要用你那颗悲观的脑袋去猜测任何事,用问的。”
“……”陆子农扒了扒头发,没有答应蒋拓。他从不承诺做不到的事,而这件事,他开不了口。
雪容是那样的冰雪聪明,他一问,她便知道他的心情,也许,又将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
“早点休息吧,公司还靠你这棵摇钱树撑着,别给我太早过劳死。”蒋拓见他没救了,多说无益。往他肩上一槌,站起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又恢复寂静。
陆子农望着萤幕,想着——
雪容,现在幸福吗?
***
白色情人节过去,陆子农的程式也已完成。
他利用上班时间到“耀光企业”更新程式,也将新设计的网页挂上去,到仓库教导基层作业员如何操作新功能,又回到公司教导其他部门员工,最后附上两份图文并茂的操作手则。
他的温文儒雅、他的耐性以及如微风般和煦的笑容、低沉的嗓音,瞬间掳获了年轻女孩的心,和他接触过的人,莫不窃窃私语,以为是软体公司新来的业务,作风较大胆的,已经主动向他请教私人的电脑问题,接着围上更多鼓起勇气的人。
陆子农耐心地一一回答女孩们的问题,待一切事情处理完后,都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一整天,纪雪容只能站在人群之外,眺望着他。
她为他骄傲,也与有荣焉,只是……突然之间,感觉离他好远,一股失落油然而生。
“好了,我可以下班了。”陆子农笑着走向纪雪容的办公室。
“谢谢你还特地花一天的时间教我们。”她微笑,心情却十分沉重,莫名地慌乱。
“要跟我这么客气?”
“不习惯?”
“以为认错人了。”
“呵……没想到我在你眼中的形象这么恶劣。”
“现在才想扭转形象,已经来不及了。”他摊开手,表示遗憾。
两人刻意说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话,笑得很牵强,但很努力。
就如同蒋拓说的,案子结束后,他便找不到理由打电话给她,而她更没有立场贪恋他的温柔。
舍不得结束,也不得不结束。
突兀的手机铃声戳破了那鼓胀的勉强,两人同时移开胶着在对方脸上的视线,不行了……
“喂……”纪雪容接起电话。她的男友问她晚上能不能陪他出席酒会。
“晚上喔,呃……”她瞄了陆子农一眼,原本打算请他吃饭,答谢他的帮忙。
陆子农往门口移了一步,留在这里听她跟男友的对话,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我等一下再回电话给你。”纪雪容以为他就要离开,匆匆结束和男友的电话。但一对上他的眼,她却又沉默。内疚、惶然、不舍……各种情绪拉扯着她的理智。
“男朋友打来的?”陆子农脱口问。
“嗯……”她快哭了,一颗心紧紧地被掐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想她该怎么办……
“出来一天,我该回公司了。”陆子农得到了蒋拓要他弄清楚的答案,一个早就明白的答案。
他撑着平静的表情,走向门口。该离开了,忍住不见她才是不打扰她生活唯一的途径。再怎么不愿意,已成事实,对她的感情,六年前就该放下了。
“我送你……”纪雪容一个箭步,跟在他身后。
走出公司,等待电梯。
他望着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数字,她望着他的背影。
叮!
清脆响亮的电梯抵达声回荡在大理石的走道间,仿佛敲响丧钟,宣告离别的时刻到了。
“就送到这里吧!”他没有回头,走入电梯。
转过头,按下一楼按钮,关门。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片刻,他看着她,扬起笑容。“保重!”
喀!
门阖上了,纪雪容的眼泪随之夺眶而出。她无力地撑着墙面,睑一低,整串整串的泪珠洒向地面,止不住。踉跄地移往安全门,躲进鲜少有人出入的楼梯间,掩面痛哭,像个孩子。
这是上天的捉弄,在她以为早已忘了他的时候让两人再度重逢。
这是考验,考验她是一个对爱情忠贞还是见异思迁的女人。
这是惩罚,惩罚她当年的不知珍惜,惩罚她的任性,让她在多年以后才明白,原来,一直一直,最爱的,还是他。
她久久无法平复悲恸,耳边隐约听见员工下班搭乘电梯时的闲聊。
她噤住哭泣的声音,屏着气息,等待所有人离开。
现在的她,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就这样,她在楼梯间坐了好久,直到四周都暗了下来,仍失神地呆望着前方。
此时,搁在身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已忘记要回男友电话的这件事。
“雪容,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电话?!能不能去就一句话,我又不是非要你陪不可,别老是把我当空气一样,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她的男友一开口便气急败坏地质问。
“对不起……”才开启干涸的喉咙,泪水又涌了上来。
“你在哭?”男友吓了一跳。
“对不起……”她将脸埋在膝盖上,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道歉。这句话是向男友还是向陆子农说的,她已分不清。
“不能去也没关系,何必哭,我也不是真的怪你……”
“我们分手吧……”悲伤中,她提出分手.她再不能用这样的心情和男友交往,这是欺骗,欺骗他也欺骗自己。
“怎么突然……”男友先是错愕,而后像想到什么,急问:“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昨晚跟我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的,只是我公司的同事,因为你没空,我就随口答应她吃饭的事,是她约我,不是我约她……”
男友以为纪雪容发现他还和其他女人有暧昧,连忙撇清关系。
她默默地摇头,无力开口。
第4章(2)
“雪容,不管你听到什么,就算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我只爱你一个,其他都只是交际应酬而已……”
听到男友这么说,她更觉罪恶感,这些年,她付出过真心吗?还是只是顺其自然地发展,可有可无地有个人陪伴,直到男友受不了冷落,自己离开。
她是个再冷血不过的女人,即使分手也不感觉难过,仿佛所有的温度与痛觉,都在那一年冬天,冻结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她告诉男友。“我不值得你真心,不值得……”
“雪容,你在公司吗?我现在过去……”电话中听见男友急忙出门、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默默地挂掉电话,回到已无一人的办公室,等待男友的到来。
她说过太多对不起,现在回想才察觉都是有口无心,这次,她该认真地面对自己的感情,真心的给一个答案。
***
结束一段感情,也结束这些年来总有人陪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