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我自有计较。” 上官彻也明白若真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娶,娘那一关肯定过不去,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茶庄管事颔了下花白的头。“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对了,还有件事……” 上官彻想到了什么,让原本要起身的茶庄管事又坐了下来。“童善堂你知道吗?”
“小的当然知道。”茶庄管事点头说道。
上官彻沉吟片刻。“你这两天若是有空,就派人送一些孩子的衣物过去,往后每个月固定捐五十两银子。”那天去了童善堂,注意到那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相信谁见了都会不忍心,他既然看到了,也不能当作不知道。
“是,小的马上就让人去办。”茶庄管事可是乐意为善。
颔了下首,上官彻这才从书案后头出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之所以关心童善堂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要帮那些没有爹娘的孩子,尽一份尽力,他在心里这么想。
当上官彻步出账房,在外头等到频频打盹的福安赶紧揉着眼皮起身,跟着主子离开茶庄。
此刻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街上也没什么路人,空气中带了些不太舒爽的湿气,仿佛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就在上官彻才往府邸的方向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很快地便认出对方。“吴大夫?”吴大夫肩上背着药箱,气喘如牛的停下脚步。“原来是上官家……大少爷……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才走这么一小段路就……不行了……”
“这么晚了吴大夫要哪里?是有病人吗?” 上官彻随口问道。
“是童善堂托人来说……有两个孩子……突然病了……还高烧不退……”吴大夫先喘了口气才继续说。“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我有办法,请跟我来。” 上官彻知道事关重大,以吴大夫的脚程,得走上好长一段路才会到童善堂,万一路上又被什么给耽搁了,只怕会拖更久,这么一来有可能会延误到医治的时间。
他回到茶庄内,从后院的马厩牵出一匹马来,与其乘坐马车,不如直接骑在马背上还比较快,而且自己的骑术还算不错,加上现在街上也没有什么路人,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福安,你就先回去,我送吴大夫到童善堂。” 上官彻先翻到马背上,然后才让吴大夫跨坐在身后,便踢了下马腹,甩动缰绳前进。
从没骑过马的吴大夫紧张地一手抱住药箱,另一手努力抱住身前的上官彻,吓得紧闭双眼,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只能努力不让自己摔下去。
嗒嗒的马啼声就这样划过夜色中,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已经到了。” 上官彻先行下马。
吴大夫惊魂甫定的爬下马背,两腿都发软了。“终于到了……”他这条老命又捡回来了。
由于童善堂的大门半掩着,上官彻将马匹绑好之后,便直接推门而入,和吴大夫快步的往屋里走去,果然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干娘,我再去打一盆水来……”静玉焦急地捧着脸盆从房里出来,险些和要进来的上官彻撞上了。“你……”上官彻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还是救人要紧,便回头对吴大夫说:“你先进去看看孩子的状况。”闻言,吴大夫赶紧提着药箱进房去。
“干娘,吴大夫来了。”静玉只得又转头往房里去。“他们从下午就开始不舒服,原本还以为是暑邪,可是时间愈晚,身体的温度就愈来愈烫,所以只好请吴大夫过来一趟。”吴大夫将药箱搁在桌上。“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我先帮看过再说。”说着,便在床沿坐下,然后专心的帮这两个药莫三岁左右的孩子把脉。
“静玉,你先去隔壁房间看看其他的孩子睡了没有。”傅大娘说。
“是,干娘。”静玉掀起布帘,无可避免的又和在房外等候的上官彻打个照面。“你怎么会跟吴大夫一起来?” 上官彻淡声解释道:“正巧在街上遇到,就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谢。”静玉轻道,因为石不争昨天就回登阳县去了,正缺人手帮忙。
“不必谢我,我是为了这些孩子。” 上官彻用冷淡的口吻说道。
静玉碰了根钉子,也只能苦笑。“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便去查看其他的孩子。
而房里的吴大夫也诊断完病情了,很快地从药箱里取了药材出来。
“只要把这些知母、石膏和甘草,再加粳米下去煮到米熟汤成,然后去渣温服,这样就可以去热生津,等到明天早上再服一贴,烧应该就会完全退了。”吴大夫松了口气,幸好这种病很快便能医治好。
傅大娘忙不迭地接过药村,照他的话去做。
一个时辰后,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哗啦啦地雨势快要掩盖房间的说话声,不过气温也变得凉快许多,不再那么闷热了。
“谢谢吴大夫,真是辛苦你了。”静玉又换了条湿手巾,放在其中一个孩子的额头上说。
吴大夫摇头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大夫的责任,现在白虎汤也喝下了,还得再观察几个时辰,辛苦的是你们。”
“这儿还有空房间,不如吴大夫先进去歇一会儿。”静玉又看向正帮孩子换上干爽衣物的傅大娘。“干娘,我一个人来就好,你也回房休息吧。”傅大娘心想总不能两个人都彻夜不睡,到时都累倒了反而更麻烦,明天早上再换她来照顾,于是和吴大夫就先各自回房休息。
留在房里的静玉看着两个孩子红通通的脸蛋,让她既心疼又担忧,她不停地用湿手巾轮流帮他们擦汗。
“吴大夫医术好,不会有事的。”因为外头下着大雨,上官彻只好等到雨停之后再走,他冷眼旁观着静玉忙进忙出的身影,脸上的忧急之色没有半点虚假,他不是不感动,所以才更加想不通。
她愿意花这么多的心思在这些无你无母的孤儿身上,为什么对他却如此绝情?
为什么舍得抛下他离开?难道她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上官彻不禁想要大声地这么对她吼道。
静玉连忙试着眼角的泪。“我知道,只是看到他们这么难受……”喉头一梗,有些说不下去。
“你的眼泪会为他们而流,可是却不曾为我掉过。” 上官彻嘴角掀起一道自嘲的笑弧。“我现在反过来很羡慕这些孩子。” 上官彻这番心酸的告白让静玉的心都要碎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呢?”静玉垂下眼帘,幽幽地说,当时的她可是把眼泪哭干了,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这句话让上官彻的怒气又上扬了。“如果真的有,你就不会离开上官家了,到了现在还想骗谁。”静玉脱口唤道:“相公……”
“别再这么叫我!”顾及到房里还有生病的孩子,上官彻只得压低嗓音。
此刻的静玉身心俱疲,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争执下去了。“等天亮之后,孩子们的状况稳定了,若是你还愿意听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看来为有把真相说出来,他们之间才能做个了断。
闻言,上官彻下鄂一紧,便转身步出房间,心里想着,他就听听看这女人还能怎么自圆其说。
卯时了,窗外的鸟叫声把趴在桌上的静玉吵醒,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强撑起满是倦意的身子,来到床边。
她先仔细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还有额头,这才转忧为喜。“太好了,烧真的都已经退了。”就如吴大夫所说的,只要再服一帖药就会没事了,压在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搁下。
步出房间,她来到前厅,雨已经不再下了,淡金色的阳光成片洒进了屋内,而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没有醒来,一手撑着下颚,眉心紧皱着,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看着上官彻,她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她真的不想错过,所以没有开口叫醒他,带着悲伤、痴情的眸光,就这么深深地凝睇着他,而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就算是为他死都愿意。
许久之后,静玉才收回柔情似水的目光,打算到灶房用昨天剩下的白米饭煮一锅粥,等大家睡醒就可以吃,累了一个晚上,大家应该都饿了。
待静玉转身走开,上官彻才掀起眼帘,早在听到有人进了前厅,他就醒了,主没有张开眼皮,他也知道是静玉,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所能的感官知觉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故意装睡,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对她恶言相向,他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想到这儿,上官彻不由得握紧了下拳头,忿忿然的走到外面透透气,好让头脑清醒一点。他真的不知道该拿静玉怎么办才好,想忘却又忘不掉,连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偏偏老天爷就爱作弄人,老是让他们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