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瞪着满地黑麻麻,糊成一团的蚂蚁,就好比他此刻心烦意乱,完全无法专注。
胸口还是疼,疼到他不得不按着自己的心跳位置,可恶的蓝翼,干嘛跟他说这些害他莫名其妙烦乱的事情,打断他的数数,也害他开始为小恶女心疼不舍起来。“蓝护卫,我对钱府的历史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没有其他重要事要说,你就快闪吧!”
蓝翼笑了,“最后一件,身为钱府半个主子,如果姑爷能够替小姐分摊一点管理帐本的工作,我想你就不会无聊的在数蚂蚁了。”这项任务对姑爷来讲,只是举手之劳。
“谁跟你说我在数蚂蚁?”
难道不是吗?
“我是在数地上蚂蚁总共有多少条腿,明明都该三对的嘛!可有的偏偏就歪了一条,或者断了一条……啊!我忘记数到几条腿了!”
“……”就说这个人很无聊吧!
“好了,你刚刚说什么帐本来着?”莫修起身,伸了伸懒腰。
“钱府和其他商家往来的帐本,喏,我怀中的这几本也是。”他秀出怀中三本书卷,“我正要把帐本放入帐房,姑爷若‘忙’完了,不妨跟我一道去,若姑爷肯帮忙小姐先行过目,等小姐出关,便可轻松许多。”
听见能让小恶女轻松一点,莫修二话不说,乖乖跟了上来。
蓝翼偷笑,自己的谆谆教诲,果然有效。“就是这儿了。”推开一扇檀香木门。
“等等,你带我到书库做什么?”
“谁跟你说这是书库?”蓝翼哭笑不得。
盯着整室书柜以及桌案上像座小山高的书卷,莫修狐疑一比,“那这些是什么?”
祖谱、游记、小说、记事、童谣书……还是私人手札咧?
“柜上那些都是历代以来的生意记帐本,桌上那叠是帐房准备请小姐过目、核对完的帐本。”
“你家产业还真大,帐本还可以叠坐成山。”口气酸溜溜地,不知是嫉妒还是抱怨,“这么多本,要看到什么时候才看得完?”
“小姐通常只需一日。”
一日,这怎么可能?起码三日以上吧!
“小姐自小就被训练看管帐本,十岁就懂得开始帮忙前任主子分担,对小姐而言,看帐本就如同吃饭喝茶一般容易。”
莫修怀疑,那女人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有那么厉害吗?
***
事实证明,莫修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娘子,她确实有两把刷子。
每本帐目都有她亲自注解的痕迹,还有用朱色圈改出来有错误及更正的数字,他的娘子虽然年纪轻,却真有看帐的本领。
不过令人咬牙切齿的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输给一个小女子,人家只花一日,他却花了将近五日的工夫。
“如果姑爷不是边看边喘口气,我保证你三天就看完了!”
“啰唆!”恶狠狠瞪着身后芋嘴的下人。
他也不差呀!才第一次上手,用了不到五日便对完帐,中间还得了解钱府对外营运的生意有哪些,如果让他不眠不休,何只三日,两日就绰绰有余了!
心中嘟囔归嘟囔,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帐本,无法骗自己,他的确对败金妻子另眼相看了。
话说打从她闭关开始,自己有多少天没见到她了?扳起手指头,怪怪,不得了,他都独守空闺一个月了!
也难怪,不像以往夜夜都有人给他“解药”服用,一个人躺在床上,胸口就是觉得少了什么,这个缺累积到今日已成了一股想见她的冲动。
瞥见由下人端送进来的饭菜,对伺候他的人问道:“小姐的晚膳用了吗?”
“小蓉正准备送过去。”
他灵机一动,“叫小蓉不用忙了,一会儿我会从厨房亲自端去。”
“可是小姐说过不准外人进入石窖……”未完的声音让人用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瞪人的家伙正是莫修,听见别人把他当成败金女的“外人”,一肚子火气便上来,他可是娶亲大队浩浩荡荡带入府的堂堂姑爷,哪能算外人!
莫修缓了语调,意思却相当坚持,“跟小蓉说,我命令她不准去石窖,小姐的晚膳由我亲自送进去。”
藉由送饭,除了见见许久不见的娘子外,他也可以藉机偷看一下隐密的炼香石窖。
嗯,满足一下他这个姑爷的好奇心应该不为过吧!
***
第4章(2)
香精油的提炼是在一间密不通风的石窖里,内分为三室,以一条长廊相连接,第一间置有各种不同的银制盆皿和石臼,用来捣碎花叶,有个暗室在,里面存放大量新鲜采集回来的花花草草;另一间则放了个大火炉,一旁还摆放了大大小小令人眼花撩乱的瓷瓶。
至于最里面的那一间则与一般简陋的房间无异,一张床、一张桌,唯一少了的就是窗。
没办法,酿香过程是不能让香味外溢,更不能让外头的浊气侵入,这是规矩,才能保持香露的精纯度。
火炉上,有一锅正在沸腾冒烟的液体咕噜咕噜响着,从隔壁房端了个银盆进来的女子先拔去鼻子上塞的两个小布塞,再小心翼翼的将银盆里的黏稠汁液倒入大锅里。
晶莹剔透又带着浓郁香气的液体,在大锅里滚烫冒着泡,持续滚沸了几个时辰,量逐渐减少。
一看时机成熟,女子便将火扑灭。
擦着额头沁出的汗水,她把完成后的晶莹液体用银匙装入准备好的娇小瓷瓶里,趁热装入后立即封口,使其在瓶中慢慢冷却,才是最精纯的花精油。
大呼一口气,终于大功告成,这回她成功燎出一种除了能让肌肤白皙剔透,还能抚平苍老细纹的新香液,她敢打包票,一定会造成京城轰动。
“叩叩!”
石窖外的敲门机关,即使人在里面,也能听见有人敲门。
该是小蓉送食物来了,她把装好的几个瓷瓶放到墙角阴凉处搁着,眼角数着石桌上的瓶子还剩多少。
得加把劲了,她得在今晚结束前,把荨萝草和碧春花的种子磨碎……
突如其来一阵剧烈的晕眩令她眼前一片花,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不让自己跌坐在地。
身处在密不通风的石窖中,人自然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她,长年来累积的不适已经达到最高点,正一点一点开始对她反扑回来。
她惊觉到头晕的次数真的愈来愈多,该不会是……
苍白的脸蛋上出现一丝慌乱,抓来前几日制好的香液往鼻间一放,任由浓郁的香味钻入鼻子里,果然……这一年来的头晕征兆果然是在提醒她,最不想见的情形还是出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
记得娘当时是三十四岁后才慢慢开始,她才十七岁,为何这么早?
“叩叩!”
是因为她太早开始接手工作吗?
这不行呀!她还没玩够,她才刚嫁人的不是吗?起码还得多给个五年、六年……
“叩叩叩!”
她一直以为,应该还有个十几年,这些症状才会慢慢出现……
“叩叩叩叩!”
深锁眉头的她完全没注意到扰人的敲门声,已经不是从机关发出,而是有人正在外头敲着她的门。
“叩叩叩……”
“吵死了!是谁一直在那边发出声……”
一个猛劲抬头,她错愕,瞪着眼前不该出现的人影。“该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过于激动,一股浊气涌了上来,头晕的症状再次出现,模糊中,有一股热呼呼的软稠感出现在鼻间。
血?她的手上怎么会有血?
没多久,她只听见有人用着好凄厉的嗓音大叫娘子,一道火速的身影急急朝她飞奔而来……
***
原本只是偷偷潜入,却因为久久等候不到娘子回应,所以悄悄将门推开个缝,却万万想不到这么一次偷窥,探头见到的却是那么骇人的一幕。
抱着不省人事的妻子,莫修边跑边吼,奔出石窖。“快来人!我娘子晕倒了!”
莫修将她抱回屋内,轻轻放上床,心慌地用衣袖不断擦拭从她鼻间流出来的红丝,不忘吩咐下人打盆干净的清水。
虽然止了血,应该要红润的小脸却苍白不已,胸口那种莫名的揪痛又出现,愈来愈严重。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流起鼻血,说也不说就在他面前晕倒,如果他晚一步去……
该死的!他根本不敢想像,小恶女把自己关在没有人看顾的房间里,晕过去也无人知晓会有多严重。
但,最让他愤怒不已的是——
“什么叫作不需要找大夫!”一记重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壶咯咯作响,答话的丫鬟也吓得腿一软,整个人跪下来。
“因为……这不是小姐第一次昏倒和流血,只要休息一会儿,小姐自然会醒……”
“所以你们就无所谓,不管主子的死活!”又一记充满怒火的重掌拍上桌。
“姑爷,不是我们不在意,是小姐不准我们管的。”跪在地上的丫鬟几乎要被他的大嗓门吓哭了。
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姐流鼻血,他们找来的大夫却被小姐训回,所有下人也让小姐骂了一顿,自此,大家再也不敢“擅自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