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到她房间,里昂将她推向房门,自己则从她身后,把门卡插入卡槽里,感应过程中,他用身体将她圈护在门与他之间。
忽然间,她变得有点敏感,热烘烘的感觉到他的体热,不安的颤了一下。
幸好房门在这时“滴”的一声打开了,他握住她侧腰,将她往旁一带,自己先一步进房,察看里面的状况,直到确定安全后,才将她扯进去,关上门。
腰间,他隔着衣服触碰到的地方,热热的,辣辣的。
他的动作似曾相识。她以前也接受过保护,只不过不曾对保护她的男人有过如此敏锐又特别的感觉。
“你坐一下,我先看看情况。”里昂回过头来交代。
好不容易离得他远一点,她的脑子终于可以清醒一些。
瞪着站在房门内侧的高大背影,瓦慈回过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让他轻易的进了房。
幸好关上门之后,他就松开她,站在门后,从猫眼窥伺走道,没对她如何。要是他有歪心思,从酒吧回房间的一路上,任何人、任何监视镜头都能证明是她亲手把自己交给他的。
她脱下高跟鞋,将其中一只握在手上,防止他不规矩。
里昂转过来,看到她的模样,不觉莞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抛给她,他说:“先打电话,向你父亲求证我的身分。”
尽管不很乐意,她还是打了,只用半分钟就讲完这通电话,得到两个结论:里昂是他派来保护她的,请她配合,以及他很抱歉。
父亲对她总是很抱歉,说不出“没关系”的她,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
“这就讲完了?”里昂扭头问。
她耸耸肩,把高跟鞋放下,但仍放在可及之处。
“你们的父女关系真的很不好,对不对?”他思索着说:“我过来之前,去跟他拿那条领带,他曾提起过。”
瓦慈岔开话题,“那两个人有跟上来吗?”
“有。”里昂慢吞吞的回答,“上来之后,逛了一圈,又走掉了。”
她放松下来,“看来他们不知道我住哪间房,这代表我是安全的。”说着,她提议,“既然这样,你可以离开了吧?我会好好照料自己的。”
“不,我们谈谈。”里昂走进房间中央,将屁股往梳妆台上一搁,长腿交迭,指了指大床旁边的单人沙发,“坐。”
下一秒,当瓦慈发现自己坐在织锦椅面上,不禁对过于顺从的自己感到恼怒。
她似乎太容易接受他的指挥,而她不喜欢这样。
但放松坐下来的感觉好舒服,她舍不得再站起来。
“你也是那种人?”她质问的语气掺了丝丝火气,把对自己的不满转移到他身上,“水里来、火里去的那一种?”
“你指从事特别任务?”见她点头,他又说,“对,你以前接触过?”
“拜父亲所赐,就说我不陌生好了。”顿了顿,她又问,“他已经很久不动用这种保护方式了,这次他为什么要你来?”
“有人威胁他,要擒住你,让他做……呃,很不好的事。”出发前太匆忙,他没来得及询问瓦伦斯,瓦慈对他的“事业”了解多少,因此用“很不好的事”含混带过。
认真想想,认识瓦伦斯五年,他们如忘年之交一般亲近,他甚至像对待自己父亲一样的尊崇他,但在某些私人事务上,他对瓦伦斯一无所知。比如说,若不是因为小阿里的威胁,他根本不知道瓦伦斯有个女儿。
既然不知道他有女儿,自然也对她这个人一无所知。
“这种事约有七、八年,甚至更久没发生过,我还以为绝迹了,没想到竟然在这种重要时刻再度发生。”她露出一个不太愉快的惨笑。
“重要时刻?”他攫住关键字眼,“是什么?”
瓦慈没回答,而是转了个话题,“他可以打电话来警告我,我的手机一直开着。”
“对方可能已经侵入你的电话线路在监听。要是用电子邮件或手机告诉你,会被拦截。”里昂解释,“那是一种证据,证明你跟瓦伦斯的关系,要是掌握在坏人手里,又是一项可以用来勒索他的工具。”
她不快的吐出一口长气,“他在别人手里的把柄多得是,不缺这一个了吧?”
里昂的眉蹙了一下,“是不缺,但多一个,就增加更多风险。这种事不该被轻忽。”
想不到他在细节上如此谨慎。“我父亲这次惹到了什么人?”她无奈的问。
他不喜欢她此时的语气,“不是他惹事,是有人来惹他。”
她负气的说:“对我来说都一样。”
“不,不一样。”有别于她的马马虎虎,里昂十分坚定的澄清,“瓦小姐,他是你父亲,你对他应该更有包容心才对。”
你对他应该更有包容心才对。
这个叫里昂.布里克的美国男人,披着花稍的红毛衣,踏着自信爆棚的步伐,进入她生命的第一天,认识她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评判她。
她自我保护的铠甲迅速归位,“你在指责我?”
像一场隐形战役即将发生,里昂敛起初见时那种随性愉快的笑容。
“瓦伦斯是我敬重的长辈,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态度,对他很无礼。”
瓦慈冷下脸,“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这样臆断我?”
他一点都不歉疚,“我是瓦伦斯的朋友,恰好知道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换言之,她就不值得尊敬啰?“很好,如果不是太清楚我的权益即将受到损害,我会非常欣赏你捍卫我父亲的态度。”她露出讥讽的笑容,“但是,又有谁来捍卫我呢?”
“我来!”他宏亮有力的声音自胸口透震出来,几乎撼动她的灵魂。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句“我来!”足以让她立刻倾倒,但此时,它办到的是完全反效果。
里昂当仁不让的继续说:“听着,我不会让你的生命受到威胁——”
她倏地打断他,“问题是,我的权益不只包括生命,还有很多其他的事。”
“比如什么?”
“比如生活。你才给我听着,这种情况我经历过好几次,过程比你熟练。事情总是开始于我父亲与麻烦缠夹不清,下一步就波及到我身上。像你这种人,会在这个时间点切入,无所不用其极的保障我的安全,包括将我转学,让我搬家,离开我熟悉的环境。”
里昂争辩,“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
瓦慈毫不客气的竖起食指,要他闭嘴。“嘘,我还没说完。然后,危险解除,你们是英雄,呼啦啦的离开,只留给我安全,却把我生活中的一切全都拿走。”
他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要安全,就必须付出代价。”
“问题是,我总是在付出高昂的代价,却得不到跟别人一样的安全。”她盘起手,果断的摇头,“这种事不能重来一次,后天我有个面谈,接下来还有工作行程。不管我父亲派你来是打算怎么处置我,总之这一次,我不会为他改变。就这样,讨论结束。”
结束这个字眼只有他能说,她不能。
“你要面谈什么?”他技巧的转个方向。
见他愿意进一步了解,她神情和缓些,“我正在争取进总公司进修的机会。”
“噢,只是机会而已,那还好办。”他开始思索该如何让她改变主意。
他那副没啥大不了的神情,让一股不悦往上冲,多思考之前,她已经迸出一句:“这个机会很可贵。”
他很实际的还她一句,“不会比你的命更可贵。”
瓦慈嗤笑一声。她怎么可能以为他会懂呢?看在从事特殊任务的人眼中,大概只有世界和平、人民福祉、停止炸弹倒数计时才值得努力,寻常百姓的升迁、进修,算得上什么重要的事?
偏偏这次面谈对她来说,就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里昂安抚着,“事情比你想的还要严重,进修的机会可以以后再争取,不急在这一时。”
听他说的,机会好像计程车,随便站在路边招一招就有了。
瓦慈既生气又寒心——他甚至没兴趣知道她付出过多少心血。
见她不语,他又加把劲,“这不只关系到你的安全,也关系到其他人的安全。如果你被对方拿住,瓦伦斯被胁迫,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害,所以说,你的人身安全对这个世界很重要。”这几个字,他说得又低沉又笃定。
成为somebody,而非nobody,是绝大多数人的心愿。以往当他说这句话,他要说服的人都会心潮澎湃,因而软化。
但此时,瓦慈无言的回望着他,又圆又大的黑眼睛里充满嘲弄。
“所以,我再度成为影响别人生死的重要关键。”她唇角弯起,“但是,对别人来说,如此重要的我,却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了。”她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他绷起脸庞,“一点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