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拢中只看见一团阴影俯下身,阴影四周燃著愤怒高张的黑焰直扑向自己。
“你十八岁时就会勾引男人,这些年想必功力精进许多,连鬼冢曜司都不能免疫……说,你到底有多少男人?”
“我……没……”迷惑于这男人强索答案的姿态。“没有……没有男人……”
“说谎!那你口口声声喊的海安是谁?”他指责。
好累……她好想睡,可这个男人好吵,一直在她耳边不停的问东问西,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才会放了她,楚楚只好闭眼很努力的回答他。
“海安……就是……海安……”这么凶,哇!她不要玩了啦。
翻个身子,决定将那恼人的问题抛诸脑后,不过三秒钟,她已经沉酣入眠见周公去也,没有注意到背后那原闪著怒意接著转而诧异、啼笑皆非的表情。
※ ※ ※
还没睁开眼,恼人的头痛先来报到,唤醒楚楚。
脑袋里像有个小人不停敲打,整得她头痛欲裂。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睡梦中她已经够难受的了,偏偏梦中还有一个凶恶的男人像个冷面判官不停的不停的审问著她一大堆问题,摆明不教她好过。
深吸一口气,她睁开一只眼,确定没问题,她又睁开一只眼。
当楚楚试著起身,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才动一下,头便狂野的抽痛了起来。
她扶著头,强抑下一阵呻吟。这时突然不识相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不管你是谁,有点慈悲心留我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她抚头低喃。要命的头昏!连呼吸都痛。
门被推开,楚楚觑眯起眼,迎向凌亦伦笑吟吟的目光。
“我猜你该醒了,所以给你带了点东西上来。”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拜托饶了我吧,我现在闻到任何食物的味道就会吐出来。”
“不是食物,是解酒的良方。”凌亦伦还是笑咪咪的,好像看到楚楚这一面让他很开心。
“在一个垂死的人面前露出那种潇洒的笑容是不道德的。”她呻吟的语调又逗笑了他。
“快喝下去,保证你会觉得好多了。”他甚至殷勤地将杯子端到楚楚的眼前。
楚楚蹙眉看著那杯黑不啦叽的液体,正在犹豫不决时,她脑中的小矮人又开始不安分的举起锄头开垦起来。
要命!这一刻不管这是什么索命毒鸩,只要止住她的偏头痛,她都心甘情愿的吞下去。
于是她接过那杯可疑的解酒茶,捏紧鼻子囫囵下肚。
“纵欲过度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凌亦伦不忘落井下石,换来楚楚愤怒的一瞥。
“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一定要说得这么……实在吗?嗯,不过头中的小矮人好像停止作怪了,看来这家伙的解酒良方还真有些功效。
凌亦伦还是笑。“看到你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实在很难和昨晚那个在舞池中刮起旋风的女人联想在一块。”
喔!杀了我吧。楚楚的头瘫倒在枕上,恨不得有堆沙让她学鸵鸟把整个头埋进去再不见天日。“你非得要提起那回事吗?”
羞死人了,一想起昨晚狂野放纵的舞蹈……她不要活了啦。
“顺便说一句,你选的礼服真的非常出色,衬得你整个人光彩生姿……虽然让老大气得七窍生烟!”他的目光大方,赞美真诚而直接。
“……谢谢。”有些窘迫的,她讷讷地接收他的赞美。
凌亦伦滔滔不绝继缤说道:“不客气,多亏你才让我有幸看见老大魂不附体的模样,真是值回票价!”他狐疑的打量她。“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能让老板产生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以前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他这般的……人性化……”
楚楚缄默以对。
“你和老大……是旧识吧?”凌亦伦试探的问道。
“这么想知道,你何不自己去问东方骥?”她顾左右而言他。
凌亦伦明白她刻意避开自己的问题,同时也领悟到自己逾矩了,如果东方骥知道他在这里探人长短,铁定扒了自己的皮。
他搔搔头,讪讪一笑。“抱歉,探你隐私,只是跟在老板身边多年,头一遭见他这种疯狂的举动,所以一时间难以适应。”
“没想到一个人前标准的好老公、好父亲也学人偷腥,在外养起情妇了是吗?”楚楚双手牢牢抱住自己,口气冷讽。“这男人既要功名利禄又要享尽齐人之福,真了不起啊。”她嘲弄的,不止是东方骥,还有她自己。
凌亦伦蹙眉,一时间不知如何为自己的主子辫驳。
“这不似他的个性,我以前总认为工作是他最好的情妇,可现在一听见你们……的事,我第一个傻眼。”
“被吓到的是我,你充其量只能推第二名,还有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不都参与吗?你早该知道他这一路布局就是为了请我这个愚笨的家伙入瓮。”她摇摇头,真是太笨了,如此不设防才会被人设计到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不,我从来就不知道老板的打算。我承认乔氏一直在东方集团的蓝图中,可是我却从来不知道有你的存在……”
“是吗?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你们显微镜下无所遁形的一只小虫子。”她冷哼。
“小虫子?怎么可能?!见老大对你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呵护备至的模样,你根本是昨天宴会里唯一的女主角……”看见她黯然的表情,到嘴的话全数吞入肚内。
老天!凌亦伦的眼中闪过领悟。难不成东方骥用的是霸王硬上弓、先斩后奏的招数?!
这……这真是太恶劣了!不愧是他那个恶魔老板会干的下流事。
难怪楚楚语带冷讽很不开心,美人蹙眉总是比较令人怜爱,他笨拙的想要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欸,总之我诚挚地希望你们幸福,安抚了老闯,老闯脾气一好,我自然也开心啦。”
她一身落寞。“我没那样的本领。”他的幸福也不是由她来负责。
“我赌你这一边。”凌亦伦却自信满满,毕竟亲眼目睹楚楚和老大之间强力放送的电波。
楚楚回转过头,直视他的眼,一宇一字诚实的说道:“那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凌亦伦有些发愣,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当场吐槽……然后他开心的放声笑了,几秒钟之后也加入了楚楚的笑声,逸出一串银铃般的朗笑。
门“砰”地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同时扼住了两人的笑声。
楚楚抬起头,看见一个眼中迸出怒焰的黑色剪影。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何不说出来大家乐一乐?”沉厉的声音隐隐含著指控,如鞭子般凌空划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那虚心的模样看在东方骥的眼里不啻是罪证确凿。
“说呀。”他催促,眼里蓄积著山雨欲来的风暴。
“没……没什么,我和楚楚小姐不过聊聊罢了。”凌亦伦缓缓地开口,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
聊聊?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东方骥刻薄的说道,平日飞扬的剑眉此刻看起来却无比凶残。
楚楚火大了,她和凌亦伦两人光明正大的说笑是招谁惹谁,东方骥又凭什么露出一副捉奸在床的眸睨表情!
“你……”才刚要发难,却被一旁急得挤眉弄眼又摆手的凌亦伦给弄闪了神。
“你想说什么?”东方骥挑衅,眼角自然也看见凌亦伦摇头摆手的作怪模样。
“……没事。”她的怒气只针对东方骥一个人,不想拖凌亦伦下水。
她就这么护著这个该死的男人?!一眼中压抑的风暴瞬间燃成狂焰。
“凌亦伦!”
“是!老板?”刻意摆出必恭必敬的姿态,他不会笨得在此时捊虎须。
“回总公司处理东京的合约,明天一早我要看见报告!”
“现在?”他有些仓皇失色的问道。东京那棘手的合约即使不眠不休也得花上个三天才可能完成。老板摆明了根本是在刁难他!
东方骥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忙,等你有空的时候。”
凌亦伦忙不迭点头,一边倒退著远离地雷区。“我有空,现在就有空!”说完脚底抹油,转身加速远离台风眼。
偌大房里陷入一片冷阗的僵局,剩下的两人各怀心思。
挟著怨愤,楚楚的视线从天花板的扇形吊灯、落地窗前垂曳的丝帘,再到前方的洛可可艺术斜椅,目光左兜右转,就是不看眼前这个男人。
可东方骥也十分沉得住气,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一直到僵凝的空气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回头,却发现他鹰隼般的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
“说吧。”
“我?说啥?”
“我在等你的解释。”
“解释?!”若不是太过错愕,她恐怕会被这滑稽的场景逗笑。“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攫住她的两臂。他的声音低而沉,听不出愠意,却又不禁令人脊椎发凉。他的眼眸似深不见底的黑潭漩涡,引人稍一不慎跌落其中就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