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大稼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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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夏晓竹握着他的手,摇摇头,“坐着陪我说说话就行。”

  米亦扬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意思在床边坐下,手里还搂着她,两个人在这寂静的夜里彼此紧靠着,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似乎这就是宁静。

  “你……”

  “你先让我说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只是这次夏晓竹抢了先机,拦住了他想说的话。

  她眼神没有焦距,声音因为发烧的关系有点沙哑,所以她只能慢慢的说着。

  “我……想了很久,我想要把我知道的东西都传授出去,可我又不想答应卢家开出来的条件,虽然对我们来说那个条件真的很好,也很诱人,只是……”她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他,“你呢?你会觉得我很矫情吗?”

  米亦扬轻抚着她散开的头发,声音也是同样的沙哑,“矫情什么?”

  “矫情我明明知道答应了卢家之后,有更多人可以学到我的技术,有更多人不会受饿,但是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

  即使卢家承诺只要她能够指导他们家的田地,其它的签约一概不必,只要别把技术流给牌楼村以外的人,且最后种出来的粮食只要有亩产七石以上,她就能够得到附近至少两座山头,并且要什么给什么,甚至给宅子给下人都不是问题。

  很诱人的提议,可以看得出卢家的决心,那卢家的家主说话也很打动人,只是夏晓竹那时候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复,她只回说要再想想。

  她知道卢家是粮商,做这些自然不会是无利可图,就算推广,那肯定是更以后的事情,比较可能的是他们种植了更多的稻米,却不会把价格往下调,然后从中赚取包多的利润。

  这和她的想法明显有根本的不同,所以即使很诱人,她还是忍住了。

  米亦扬知道那日两村争水伤人的事情让她受到了打击,却没想到心结居然是在这里。

  “天下之大,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够全救的,你又何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米亦扬的脑子很冷静,看事情也很明白,所以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心也越发的冷酷。

  他知道这世道流民四散,许多人无家可归,甚至连果腹的一餐都没有。

  这是世道的悲哀,他同情,但是在没有应对的力量之前,他不会发太多的善心,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流民到牌楼村外时,他除了管好家中几个孩子,甚至连老二老三都不让去镇上,也和村长提过别让人在村子里舍米去给那些难民。

  有一就有二,就有更多的人心不足,所以他不会去赌那个万一。

  只是他的好姑娘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怜爱的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生病而变得虚弱的身子软软地靠着他,一头长发散在肩上和他胸前,将她衬得更加的稚气和柔弱,就不免想叹气。

  “可是我明明就能够帮他们……”夏晓竹住了口,苦笑了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也圣母了起来。

  或许是看过了太多的无能为力,所以当自己能够帮到更多人的时候,她曾经的热情就回来了吧。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她轻喃着,抬起头望着他,“我的老师曾经用这句古人说过的话来勉励我们,就是希望某日我们的所学,能够救民生之多艰。”在末世里,她即使有一身本事也无能为力,但是到了现在,她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多做些什么。

  米亦扬把这句话反复在嘴里咀嚼了一次又一次,擦去她忍不住落下的泪水,轻声哄着。

  “既然你想,那就去做吧,不管如何,我总会支持着你。”

  两人默默相望,夏晓竹因为发烧特别脆弱,又忍不住流下颗颗晶莹的泪水,她埋首在他胸前,闷闷地说着,“你说了就不能后悔,就算我一辈子都成不了什么夫人,只能是在土地里打滚的村妇,你也绝对不能嫌弃我了!”

  米亦扬抱着她,眼里只有温柔和包容,“只要你是你,只要做你自己想做的样子就行,你是不是大家闺秀一点也不要紧,只要在我身边就行。”

  夏晓竹又哭又笑的朝他挥了挥拳,假意威胁道:“你都已经答应在我身边了,到时候万一你真的嫌弃我了,那就别怪我了。”

  “那你可有得等了,因为我不知道何时才有嫌弃你的时候。”米亦扬看着她终于又有了活力,语气也轻松许多。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夏晓竹又睡了过去,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恶梦连连,而是带着甜笑满意入梦。

  米亦扬没有睡,而是睁眼看着她直到天明,望着她天真的睡颜,他在心里默默的做了一个决定。

  或许他不是能够支撑她的擎天巨木,但是他愿意化作柔水,托起她这一方轻帆往她想要去的任何方向。

  打开房门,他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囊,悄然无声地走出房门,看着花婶子和花叔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花婶子松了口气。

  “人好些了?”

  “好了,烧是真的退了,也超过两个时辰没有再发热了。”

  “阿弥陀佛,这可真是善人有善报。”花嬉子连忙拱手念佛号,实在不是她大惊小敝,而是她的病是真的凶险,就连镇上请来的大夫都说这热要是再退不下去,可就危险了。

  老天保佑,总算是平安无事了。

  花婶子念了句佛后,连忙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包裹递给他,“行了,你花叔借的车就在外头,花大就跟着你一块去,你们两个人日夜赶一赶,应该能在考试前到的。”

  接过了东西,米亦扬眷恋的看着那个房门,花婶子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在他还没开口就先把话给说了出来。

  “知道了,这一家的孩子还有你媳妇儿我都会照料好的,你就放心的考试去吧。”想起这些年这孩子的不容易,忍不住就想哭,“你好好考,争个功名回来,也让一家妇孺都沾点光,到时候……唉,瞧我说的,还撒起泪来了。”

  米亦扬点点头,看着从另外屋子里走出来的四个孩子,“大哥走了,你们在家要听花婶子和嫂子的话,明白了吗?”

  米尔擎知道这是读书人最重要的时候,点点头,“知道了,大哥。”

  米亦扬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转身走了出去,即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淡淡啜泣声,他也不曾回头。

  迎着朝阳,他沉心定气,所有的不舍都成了他往前走的动力。

  这一去,必定要衣锦还乡,才不辜负了这些为他流下的泪水。

  第10章(1)

  半年后,京城的金銮殿上站着一排排的新科举子,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等着最后公布的结果。

  这也是今年恩科最大的不同,当今天子在阅卷后留下各个举子,等大学士先审过第一回后,就直接将第一甲进士全都留下来,打算亲自阅考。

  当今天子宇文昌荣开这几届的恩科,一部分是因为前几年的天灾人祸委实少了不少可用之官,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有没有人能够解决当今最大的问题。

  粮食不足,游民四窜,这样的天下,让他即使是坐在皇位上,也不得不时时刻刻担心这天下什么时候会溃散。

  前几回选出来的官员,除了只会之乎者也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帮助,所以这次,他干脆亲自出题,就是想选几个可用之才出来。

  看过一轮,他终于在“以国之根本”这个题目下,见到了让他眼前为之一亮的文章。

  “米亦扬,文章写得很好,尤其是这个国之根本以农为本,也是有趣,只是一亩地能够产七石粮食,就显得夸大了许多。”

  不过宇文昌荣不觉得这是大问题,因为在这个即将选辟的时候,写得夸张一些也是常事。

  米亦扬不卑不亢的走上前去答话,“学生并未胡言,一亩七石,就是学生去年末家中的收成,而年初时家中传来的消息,家中收成也有七石多将近八石。”

  金銮殿中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这想表现想疯了的男人,就连刚刚对他抱持着欣赏之意的宇文昌荣也忍不住沉了脸。

  “这民生之事怎么可胡乱造谣生事?尤其在金銮殿上,难道没人告诉你这等于是在君前失仪吗?”

  宇文昌荣虽然没种过地,但是身为一国之主,一亩地该有多少收成他还是清楚的,在这个一亩地能够收到四石就算高产的时候,他怎会相信他说一亩地居然会有七石收成的话。

  刚刚对米亦扬的好印象陡然失了大半,觉得不过又是一个言大而夸的穷酸书生罢了!

  金銮殿上许多人都跟宇文帝抱持同样的想法,纷纷用讪笑的眼神看着这个不知道规矩的男子,以为会看见牛皮被戳穿的骗子满是羞愧的模样,没想到米亦扬依然挺直了背脊,一脸无愧的站在那儿。

  “皇上,学生说的话字字属实,又怎么能算是造谣生事?”米亦扬还淡淡地补上一句,“学生村子里的村长也写信报了村子这次的收成,村民最差的收成也有四石,而村子里的红苕收成也有上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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