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是你想,我才能这样。”他轻语,垂敛的目底漾开笑意。
她闻言一愣,顿时醒悟。
她都能驱动他的天狐狐火,难道还解不开这定身术?
意念一起,她练功行气般驱使血气,果然丹田发热,内丹灵能回应意念,她确实自解开来,但唇也被结实吻住。
他甚少这样吻她。
除了遭偷袭重创、虚元破碎那次,他呼救般扑向她汲取生气,以及后来几次双修,他依循气血流向将精力反哺给她时,他才会主动衔住她的嘴唔,所以仔细想想,并非“甚少”啊,这是他头一次乱七八糟亲她,也不知为了什么?
定身咒自解开了,她双膝微软,整个人靠进他怀里,手里淬霜剑险些落地。
“孺子可教也。”白凛哼哼两声,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松快许多,像是夸她领悟力高,又像说她终于知道乖乖偎过来。
只是下一刻秋笃静清醒了些,甩甩头想自个儿站稳,惹得他又一脸不豫。
“你还有什么事?若无,武林盟那边需要人手,我想过去帮——”
“透过玄宿真元,我已知红缳在何处。”
他突如其来的话令秋笃静止了言语。
她耳膜鼓动,被那一字字擂到生疼,又似无形块垒往心底堆栈,直满到喉头,噎得她呼吸艰难,而每丝每缕过喉入肺的气,都像沾了血丝。
“你要去寻她?”
“我当然要去找她,非找到她不可。”
竟又想笑,好古怪。秋笃静模糊想着,若此时大笑,大抵会笑到流泪,可仰首哈哈大笑,眸中却流出两行泪来。
这真丑啊,一点也不铁血潇洒,她不要。
“那你去找她吧。”将话道出,才觉唇咬得疼了。她撇开头。
“我很快就回,你暂且跟武林盟的人在一块儿,别胡跑,也别搭理任何人,尤其是李修容,离他远些。你等着,我办完事带你回去,我们一块儿走。”提及“玉笛公子”,不自觉眯起狐狸美目。
他话里尽是矛盾,留她下来却不许她理谁,他还要带着红缳回来找她秋笃静揉揉眼、揉揉额,脑子更乱,心头更堵。
她低头不语,怕真会笑着哭出来,悄悄握紧手中长剑,鞘身上的刻纹都已陷进掌心里。
白凛见她又一副闪避姿态,突然火大,阔袖一甩冲着她喷火——
“等我回来,我给你一个交代不!是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从没低头服输过的天狐大人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不太懂得如何处理,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总之是高傲蛮横惯了,撂下话,他目光深深似带戾气,都要把人瞪穿,但挨瞪的人儿不痛不痒般,只低声道——
“你快去吧。”
“哼!”
待秋笃静深吸口气侧眸去看,冷冷哼声哼得既重又响的男人已虚空不见,巨石林中徒留她一人。
天光犹盛,赤岩巨石的向阳面光明灿亮,她避在阴影里,觉得心像也落在晦暗的那一面,潮湿浑重,沉得令她有些扛不住
赤狐少女跟在他身畔六个年头,他怎是不想她?
自她离开,他是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当真刻骨铭心、思卿不忘啊!
要寻到她。非再见不可。
他念她念得心都揪紧啊!
“玄宿在你身上入魂,入他自个儿的一小缕真元,又将你圈养着,瞧来,他待你是用了心这对他来说,十分难得了,你也不冤。”
他在玄宿的真元中看到这座地底洞穴,较“拜火教”禁地的那一座要来得小,却更为精致。这座洞穴在“拜火教”向西四百里外的赤漠中,是真实存在的,而非禁地里那一方结界幻境。
白凛以为,玄宿将红缳藏身于此,这座赤漠洞穴与他位在凛然峰上的巨大树心,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是他们闭关修炼的秘地,除了极看重的“炉鼎”,谁都不允侵入。
而主子真元破灭,魂飞魄散,身为“炉鼎”自有感应,不可能不知。
当他踏进洞穴内,挪腾步伐徐徐朝那红衫姑娘走去时,后者已伏下身子,匍匐于地的姿态曼妙无比,完全臣服于他。
“主人您从此是红缳唯一的主子,红缳再也不离开您。”嗓声千般绵柔、万般娇嫩,说能教人酥心软骨都不为过。
白凛俊面泛红光,双目更兴奋得闪闪发亮,很温柔道——
“你离开我时,十二万分不舍般地断了我一绺雪发噢,你真把那绺发制成流苏缀子系在腰间了呀”目光落在赤狐少女细腰上,那儿缀着一绺天狐雪毛,即便离了真身血肉,毛色仍生动烁辉。
他语调更柔三分。“别低着头,把脸抬起。”
少女巧肩微动,乖巧听话地抬高丽颜,眸中柔波流转,神态楚楚可怜,怕是再铁的心都要溶作岩浆,圣人见了都得春心大发。
“公子主人”粉泪盈睫,美不胜收。
白凛看着,目不转睛看着,然后咧嘴灿笑了——
“好红缳,我得用心斟酌,仔细思量,该怎么回报你才够诚意啊。”
伏在地上的赤狐少女跟着笑,颤抖抖笑,泪落得极凶,却不敢不笑
白凛离开后,秋笃静全副心神用在帮忙照料那些遭劫后、甫转醒的人身上。
她习巫习了个半吊子,但与天狐双修后,尤其体内有千年内丹护守,使得她半巫半仙的血气大发挥,灵能不自觉间变强,竟轻易以肉眼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内在神识“干不干净”、有无“被祟”。
此次寻回的二、三十名武林世家子弟,她暗暗“巡视”过,全被那一场狐火净化彻底。
心魂确实无恙了,只待神识缓缓回复,至于那些人会不会记得遭夺舍、受驱使时的所作所为她不晓得,却希望他们永不要记起,能忘得一干二净最好。
接下来就是中原武林盟与“拜火教”之间的江湖恩怨,与她这个峰下城小小女铁捕没干系了。
她在“拜火教”的赤岩巨壁上与众人围着火堆度过一夜后,隔日天未透亮,她已向李修容以及武林盟里交好的几位人士告别,带着他们为她备上的一匹骏马、干粮和饮水,往东踏上返回峰下城的路。
像是许久未曾纵马飞蹄。
她策马驰进一望无际的漠地,凭借上回被带着驭风飞行而强记下来的路线,在这一天火红落日即将被远方那道平直地线吞没前,她找到一处小小绿洲地扎营歇息,真的是很小一方,绕绿洲的边缘走,不出百步就能走完。
但毕竟是一口沙地活泉,足能养出几株带叶的沙枣和胡杨。
她牵马饮水,摘了不少绿洲上能寻到的小果物喂马,之后又将系绳放得长长的,让马匹能在一个较大的范围内自在觅食。
照顾好座骑之后,她才开始安置自己。
不觉多饿,仅啃了几口干粮,吃点称不上美味的果子,再喝过水也就足够。
第12章(2)
傍晚一过,四周骤寒。
风不是太强,却能在发上、面上吹出一层冷霜。
幸得她早拾来一大堆干木枝,也收集不少枯叶,在隐隐有雪花飘落的寒夜里,为自己燃起一团暖火。
趁着暖和就该歇息,免得火堆熄灭,寒意再起。于是用泉水净过脸庞、颈子,洗净手脚后,她重新穿戴保暖,在温暖火边躺落下来。
躺下,以为合睫便能睡去,无奈却是清醒无眠。
她模糊想着,多得武林盟的人设想周到,让她身下不仅有酕子能铺开,身上还能盖着一张厚毯子取暖又想着,待返回峰下城销了假,姨爹、老好人县太爷以及文胆师爷,应都回来了才是。
姨爹定会问起武林盟之事,她得想想该怎么答话,唔,肯定也会问到她与九尾雪天狐之间的牵扯,她避不开、躲不了啊。
幽然叹息,一张眸便是满天星斗,墨色带宝蓝的穹苍令她想起白凛深邃漂亮的黑蓝眼仁儿。然,一旦闭眸闭眸还是无法睡下,脑中翻飞的尽是地底洞穴中一幕幕的景像、一句句的对话声响!
我要红缳。她在哪里?
我要她回来,我必须得回她。
你问我要红缳,不如就拿你的“炉鼎”来换用她来换红缳,你我都不亏。
如何?
你要她,请便。
最后一句掠上心头时,她骤然睁眼,躺平的身子如被赤沙毒蝎螫中一般,猛地弹坐起来!
她气息沉浓,冷霜寒夜中,额上竟渗细汗!
事情从发生到现下,她以为太乱无法想,其实是刻意不去想、不愿想。
她让自己忙碌,于是帮了武林盟不少忙。
她身旁一直有人,所以被分走太多思绪。
然而来到此时此刻,她不能纵马快意奔驰,是该静静安置下来,才发觉欲静不能静,因悬在心上的那个结,令她不能安生。
再深深吸入一口沁寒夜风稳下心绪。
静坐片刻,她手捣在脐下,天狐内丹的金芒透出肤底。
她手缓缓往上移动,那润润金光受她摆布亦跟随往上,最后从喉中轻轻呕出,跃到她掌心里。
自上回在树心里双修十个日夜后,内丹与她的连结增强,她是不意间发现原来能这样唤出,把玩在手,彷佛它真是她的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