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拉了拉黄瑛的广袖,含羞带怯的问:“也就是说,那位……也会出现在晚宴上?”
青天白日,好吧,宫人们早已掌灯,这两个女人在齐心痛斥她这胆敢抢了她们男人的小贱人之后,还居然堂而皇之的当着她这正宫面前肖想她的老公!
到底是谁无耻啊!
姑且不论任雍容的狂狷有没有止小孩夜啼的功能,但这并不妨碍少女们迷恋他容貌的虚荣心。
唉,人就是这样,当大家的地位都一致平等时,没什么好竞争的,一旦心目中最佳夫婿人选名草有主了,所有的怨气就会全部集中在拥有他的那人身上。
刚好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唱名太监的公鸭嗓大声惊醒了所有的人,“太后、皇后驾到。”
与会的女眷都肃立起身迎接。
芮柚紫站在人堆里,偷觑远处被二十几个侍女拥簇着上了首席锦垫的太后和一旁端庄娴静的皇后。
“得了,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就别拘束了,开宴吧。”太后有张银盘脸,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和善可亲。
话声一落,丝竹乐声悠悠响起,小太监们川流不息的送上各色佳肴和佳酿,女眷们也小小声的说起话来,一时间,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太后对这些美食佳肴兴趣缺缺,一个女人熬到她这个位置,哪缺这些吃喝,她不过是借这寿辰把老姐妹找来叙叙旧,话家常罢了。
她让人把太妃领过去,远亲姐妹俩亲昵的坐在一块,一下子就聊开了。
半途也有不少受封妃位者离席敬酒,太后显然不耐,便吩咐皇后去应付这些人。
这太后也是个性情中人,至于这位皇后,根据任雍容给她梳理宫中脉络时,只轻轻带过,这位皇后是新任继后,他那姨母前皇后早于一年前便已薨逝。
芮柚紫只能说这位皇帝也算长情,能扛得住众臣子的压力,在正室过世一年才又纳新宠,至于任府的王妃和前皇后这对姐妹,寿命显然都不长。
芮柚紫不禁欷吁了一下,目光放在眼前侍女替她斟上的琥珀酒。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子如今不同以往,这酒得少碰,不过不浅尝一下宫酿究竟和她铺子里卖的酒有什么不同,心里有些不甘愿,宛如入宝山空手而回,这不是很呕吗?
于是她很节制的啜了一小口。
醇酒入喉,噢,这不是“花春景”吗?!是她铺子前阵子推出的酒品,因为带着花香与果香,还有少许肉桂香,十分适合女子喝。
什么时候她的生意做到皇宫来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谢语的功劳,他把上回买的“暗香”、“卧龙”送给了九皇子,九皇子又敬奉给皇上,皇上大喜,谢语又再引酒进皇宫,也才有今日进宫的“花春景”。
芮柚紫笑得像偷吃鱼的猫,她回去得赶紧让方管事把帐送来,年关将近,今年保不准思过院的人都可以过上一个富饶奢侈的年了。
她小脸红艳艳的,只差没有手舞足蹈,因为心里头搁着别的事,一下子归心似箭,巴不得宴会快快结束。
第十三章 渣夫竟是抢手货(2)
“哪个是凤郡王妃,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一开尊口,寿宴里的叽叽喳喳声瞬间全消失不见。
檄天之幸!芮柚紫发现自己没有走神走得太夸张,屏气敛神后,以为即将出糗的子突然有了自主意识,她发现只要竭力保持淑女,头抬得高高的,胸脯挺起来,眼睛平视前方,脚步跨得不大不小,就不会出错,原来她从小在娘家接受的贵族礼仪训练,在此时用了出来。
“臣妾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福寿绵延,越活越硬朗,如青松长命百岁!”她跪下叩头,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这叩头呢,是有些发乎于心的。
因为太后做寿,皇帝明白放生添寿,杀生减寿的道理,颁发大赦天下特诏,这一赦免,免去多少生灵涂炭,所以得感谢太后过生日,真心愿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好,这长相,和容哥儿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倒也不失为天作之合。”太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芮柚紫一下,表面上看举止端庄,处事淡定,进退有度,就连她赏下的几匹刻丝、蜀锦和一瓶来自西洋的香水,也不见她有惊喜神态,宠辱不惊这件事上,为她加分不少。
为着太后赏下来的东西,芮柚紫自然要再度叩谢。
芮柚紫退下后,太后淡淡的向太妃轻语,“你倒是个有福的。”
“应该多谢皇上厚爱……”她不能谢范贵妃,在这面带微笑,暗地里下绊子的皇宫里,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倘若传成皇上是个耳根子软,听嫔妃说话办事的人,凤郡王府还有活路吗?
芮柚紫终于回到座位上,也无心理会自对面射过来的眼刀,举着茶盏正要入口,却听见——
“皇祖母,您得了好东西,怎么没有孙儿的分?这不行,偏心太过了。”
那个害芮柚紫坐半天冷板凳的始作俑者正眉飞色舞的大步而来,长得高大伟岸又英俊非凡,女眷们看得痴迷,嗡嗡声四起,偏偏他那横扫半边天的灿烂笑容看得芮柚紫觉得刺眼,撇过头去,当作视而不见。
“你从哀家这掏走的东西还会少吗?”太后啐他一口。
他腆着脸凑到太后跟前,笑嘻嘻的和皇后见礼,也不忘到自己奶奶跟前讨一下好。
芮柚紫被他的小模样堵得一口闷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这人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但偏偏两个老人家就吃他这一套,被他逗得笑到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都阖不拢。
“皇祖母您可见过我家那颗柚子了?”他完全是献宝的口吻问。
芮柚紫顿时起了一阵恶寒。柚子?柚子?这个混蛋是不让人活了吗?她刚刚还去露了脸,这会儿满厅堂的人有谁能不知道她就是那颗柚子?
人怕出名猪怕肥,想要她出名也用不着这样啊!
在任雍容明亮的傻笑中,她简直要暴怒了。
“袖子吗?”两尊弥勒佛又笑了,还是开怀大笑的那种。
只不过太后的脸色转瞬就冷了两分。“你不在大殿,男女有别,蹭到后殿来做什么?”任雍容笑盈盈的凑到太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挥挥手,骂了句句,“泼猴,这可是大事,你居然掖着藏着,回去,有得你受的了。”
“孙儿谢谢皇祖母!”
她挥手让任雍容走,又在太妃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太妃怔住了。
“咱们回府吧,我已经向皇祖母禀过了。”任雍容嘴角勾笑,嗓音低沉而诱人的道。芮柚紫气闷得厉害,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让他没脸,只能强抑下狂怒的心绪随着他走出宴会厅。
宫女替她披上白狐裘,她却觉得有丝遗憾,这回进宫,没能见着随便吹吹枕头风就把她吹进婚姻里的幕后黑手,随即她把错全归咎到任雍容身上,要不是这厮太早来这,她也许会有机会能见上一面也说不定,而且宫宴耶,她连一道菜都还没吃上。
哼,他只会坏事。
身后忽然有细碎的脚步款款而来。
“郡王,小女子瑛儿有礼了。”娇柔嗓音在芮柚紫和任雍容面前倏地响起。
芮柚紫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且看她那万人迷的夫婿怎么应付。
任雍容眸光冰冷的在黄瑛脸上转过一圈,口气严峻道:“你是谁?”
黄瑛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仍把握机会表白,“小女子仰慕郡王年少有为。”
“所以呢?”
年少有为?芮柚紫差点喷笑,这位郡王可是京里出了名的纨裤,这是见鬼说鬼话,有必要装模作样到这种地步吗?
黄瑛被任雍容这么不客气的话一堵,感到惊恐难堪又气愤,羞辱感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难道他没看清她的容貌吗?
她的美貌绝不输那夏侯琼瑶,也比他那妻子还要出挑,一个笨得连人家言语糟蹋都听不懂的女人,远远比不上她,为什么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怎么可能会输!
藏在裙裾间的手用力握紧,纤纤十指划破了柔嫩的掌心,不得不狼狈退下。
芮柚紫也不听解释,拉紧了裘帽,慢慢步出园子。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只能自己找话,“你身子重,要我找张步辇吗?”
“郡王爷有事就自己忙去吧,我识得出宫的路。”她没什么好脸色。
碰到钉子,他深深吸口气,胸口有种陌生的紧窒感。
“你……她……不是我……”
“我知道你不是。”她低低的道。
他不由得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是悬着的,喉咙莫名的干涩。“那由我送你回府……不,我们一起回府,好吗?”
“嗯。”好半会儿她才闷声回应。
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轻,被他打横一把抱超来。
芮柚紫骇然的倒抽了口冷气,小脸霎时涨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给气的。“放我下来,这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