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气氛肃杀的京城百里之外,皇宫之内却是平静如昔,仿佛龚宽的大军袭来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御书房里,大皇子与皇上对视着,原本面对父皇总有些畏怯浮躁的大皇子,今日却难得这般沉稳。
“父皇,儿臣请求父皇封儿臣为太子,儿臣相信自己定不负父皇的期待。”时封平道。
对于儿子的来意虽是猜得一二,时谦却是表情难解地望着他。“朕一直认为的帝位人选是风城王,你自认胜过了你小王叔吗?”
时封平挺起胸膛,相当自信的回道:“父皇曾说,为大事者不拘小节,风城王行事不端,儿臣已让龚尚书带人前去捉拿,如今应该大事已成,届时儿臣可以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只是风城王明显已不适合做为皇位继承人,所以唯一的太子人选便是儿臣了,请父皇三思。”
时谦深深地看着儿子,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皇儿,到今时今日还听见你这么说,就证明你输给了风城王,而且输得彻底,你明白吗?”
没料到父皇是这样的反应,时封平脸色微变。“儿臣不明白。”
“龚宽的大军已被风城王围堵在京城百里之外,你知道吗?风城王没有向朕借调一兵一卒,完全靠他自己的能力,集结了冀水三州、九鼎州、福州及他自己风陵七州的军队,等于策反了你与龚宽所有的同伙,你们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如果发生在身旁这么近的事都不知道,时谦也枉为皇帝了,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什么?!”时封平星目暴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时谦摇了摇头。“朕知道你与龚宽所有的计划,你们在风陵三州假借外族之名袭击风城王便罢,偏偏你们的大军被风城王引来了京城,那么诛逆臣就变成叛变了。”
话音一落,御书房中瞬间冒出四道人影,站在皇上身前的四个方位,而离大皇子最近的赫然是影卫之首燕峰。
时谦恨铁不成钢的又道:“看到燕峰你还不明白吗?既然你把阵仗搞得这么大,如果直接宫变,取代了朕的位置,朕还会欣慰你的魄力,你可知朕连影卫都准备好了,若你能连影卫都搞得定,让你当皇帝又如何?可惜你终究棋差一着,自以为成功在望,却仍是小家子气的来求朕给你皇位,已然落入了下乘。”
“儿臣……没有宫变的打算啊!”时封平艰难地道:“儿臣只是想,只要除掉了最大的敌人,太子之位就是属于儿臣的,儿臣并不想做不利于父皇的事。”
时谦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的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
既然一切阴谋都已明朗,时谦忍不住多说一点,给这个蠢儿子再多一点打击,看他会不会学得聪明些。
“再看看风城王,一直以荒唐靡烂的形象示人,谁又知道他的心思缜密,雄才大略不输给朕。风城王向朕借了一名影卫,利用影卫的才能,他早就查出了你全盘的计划,把陈大川、许明昌等你们的暗桩给拔了起来,由一点蛛丝马迹推测到了龚宽身上,再利用形势倒打你们一耙,准备就在这一次将你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你知不知道上回龚宽带进你私府的陈璘,根本就是风城王的人!”
“父皇的意思是……”发现父皇似乎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时封平不由得心惊,至于陈璘,他早已引为心腹,想不到竟是风城王渗透进来的人,风城王究竟还有什么手段是他不知道的?
时封平这才感到深深的害怕,体会到自己的敌人究竟有多么强大,他似乎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大皇子与风城王的对峙,追根究底可说是时谦的安排,时谦自然会仔细盯着,何况他还有几名影卫可用,会有什么不知道?所以一路看着风城王与大皇子的手段,他只觉是云泥之别,如果这不是自己布的局,自己没有从头到尾跟上的话,说不定连他堂堂皇帝都会栽在风城王手上。
他语重心长地对着大皇子道,“朕一直明白你有当皇帝的野心,却没有那个实力,便想让风城王做你的磨刀石,让你磨练磨练,所以朕拖着风城王几年,让你能发展自己的势力与他抗衡,否则你以为在风翎州偷挖他的硫磺他会不知道?还不是朕让人阻挡了他的视听。你提前他几年行动,还联合了龚宽,最后却还是输给了他,这次他肯定会栽你们一个谋反的罪名,那可是大麻烦,事实证明,你还是远远不如他啊!”
原来时谦心中一直想着的皇位继承人就是大皇子,他会放出要让风城王做皇位继承人的风声根本就是个要磨练大皇子的幌子,可惜大皇子没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时谦即使疼爱从小失去母亲的么弟,但与疼爱亲生儿子毕竟有差别,他听从父皇遗命,忍让包庇了风城王这么多年,自认已仁至义尽,如今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私一次,拿风城王做儿子的踏脚石应该不算太过分,因为他知道风城王基于母亲德妃的遗愿,真的对皇位没兴趣。
同时在这场局里,他也借了一名初出茅庐的影卫给时观,原本是想借着时观的手让新任影卫多点经验,但很显然的时观把影卫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厉害得出乎他意料。
时封平听了父皇的分析,年轻俊秀的脸都扭曲了,自己以为成功的计划原来彻底失败,可能还有把柄落在风城王手上,他不禁惶恐地问道:“父皇……那儿臣该怎么办?”
看来这个孩子暂时还成不了大器,时谦摇头叹息道:“你先回去吧,朕就当你今日没来过,最近你低调行事,等朕见到了风城王再看看如何决断。”
时封平哭丧着脸走出了御书房,但一离开时谦的视线,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凛然,咬牙切齿地自语道:“现在输了又怎么样?本皇子还没有全盘皆输,很快会有东山再起的本钱的!”
原本是押解刘之衡到京师,最后却是龚宽落网,在秘密面圣之后,这两人被押入了天牢,同时陈大川、许明昌一干人等全数落网,由于时观处置得宜,京师的百姓们甚至不知道曾经被大军围困,直到龚宽勾结刘之衡谋反,被暂时关押候审一事公布后,才引起一阵哗然。
走在宫外最宽敞的朱雀大街上,时观与解烟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听着四周百姓谈论龚宽谋反的事,他们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这场危机,那心中的满足感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大皇子没有与龚宽一起出现,听说是到御书房去找皇上讨太子之位了,因为他觉得你这次必死无疑,便揭开了所有底牌,结果却被皇上训得灰头土脸。”在时观面圣时,解烟也与其他影卫团聚,从他们身上听到了御书房的秘闻,她认为以皇上和时观的关系,时观应该比她更了解。
想不到时观听到她的话后,眉头一皱。“原来大皇子跑到御书房去了,我还在想没把他一起抓起来怪可惜的,只是这件事皇兄怎么没有告诉我?”
“皇上没有告诉你吗?”她面露惊讶,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皇上是忙忘了吗?皇上在大皇子去找他前,先安排了影卫埋伏在御书房里,安排得如此缜密,没道理没告诉你。”
他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皇宫,脸色更加深沉。“我想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不知怎地,解烟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先问你,那些大皇子与龚宽勾结的证据你交给皇上了吗?”
“在龚宽起兵前,从京城回到冀水三州与你会合时,我就先交给皇上了。”
“那我们会利用刘之衡激龚宽提前动手的事,你也先告诉皇上了?”
“当然,那是影卫的职责。”
“所以皇上从头到尾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观的语气有些不悦。“可是你知道吗,在本王押解刘之衡与龚宽到京里时,皇上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大皇子,你认为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皇上想包庇大皇子,所以刻意掩盖大皇子与龚宽勾结的事。”解烟表情难解,她很不想亲口说出这种猜测。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撇了撇唇。“现在仔细一想,本王跟你似乎都成了皇兄的棋子了。”
看着解烟凝重的表情,时观知道皇兄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恐怕出现某种程度的崩坏,但事实就是事实,有些事他不想被瞒着,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瞒着。
“本王一直觉得奇怪,皇兄明明知道本王母妃的遗言,却一直昭告众人要让我接任皇位,这不像他的作风,如今看来,这只是一个障眼法,为的是要让大皇子相信皇兄不会传位给他。”
时观越想,这段时日他始终不明白的事就越明朗,如果以皇上刻意磨练大皇子的角度来看,一切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