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观一副和她很熟稔的样子,抬手就想搭她的肩,她反应极快,身子轻移闪过,不过他也无所谓,仍是用那副贼兮兮的表情盯着她,继续大放厥词。
第1章(2)
就这样,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居然从日落黄昏自言自语说到了月上树梢,即使影卫必须时刻维持冷静以确保执行任务时的精准与迅捷,解烟也被他搞得快要崩溃,突地她灵光一闪,一脚踏入了宫女们的寝房区域。
“王爷请止步,这里都是宫女,男性官员是禁入的。”解烟面无表情地道,事实上她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决定等会儿变个装,从另一头走人,以后遇到风城王有多远闪多远。
“你现在不也是个大男人吗?”时观好整以暇地道。
“属下自有办法。”这就关系到影卫的机密了,她自然说得隐晦。
可是解烟没想到他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死皮赖脸,居然笑着同她摆摆手,好像她在乎的只是小事一桩。
“没关系,我可以在外头等你,我们这么好的交情,不多聊一会儿怎么成?”
她脸色微变,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进入宫女们的寝房。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一个大胡子大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到个都是女人的地方,居然没有引起一点骚动,彷佛一颗石头投进大海。
时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那抹痞样慢慢敛起,取而代之的是莫测高深的笑容。“想躲开本王哪有那么容易。”说完,他一个闪身,绕到另一个出口。
他自小生活在皇宫,自然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解烟若是想脱身,只能从东南西北四个出口选一个,南边是她进入之处,她认为他在等,估计不会再从南边出来;北边通往后宫,禁卫森严,她应该不会自找麻烦从那儿出去;至于东、西两边,他早就观察到她是个左撇子,因此毫不犹豫选了西边的出口。
在他快来到西边出口时,一名手提灯笼的中年宫女拿着个衣篮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似乎没有看到他,继续往外走去。
宫女在这个时候把脏衣物拿到浣衣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不过时观却是眼睛一眯,把人给拦住了。
中年宫女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到这里都很正常,偏偏时观就是锁定了她,嘿嘿地笑了起来。“抓到了!解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换了一套装束?”
中年宫女急急摇头,不解地道:“奴婢不懂王爷的意思。”
“不要紧,你是影卫嘛,职责所在,不承认本王也不会怪你的。”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脸古怪的挑了挑眉,语带轻佻地道:“不过你还真厉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胸脯变得这么大,该不会你把刚才那把大胡子都塞到肚兜里了吧?”
中年宫女终于受不了了,低喊一声,“下流!”这一开口,无疑证实了她就是解烟,不过她已经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看出来了。
“本王这不是下流,是观察入微。在风陵七州,本王的名声可还算是清高的呢!”即使被骂了也不以为意,时观甚至自得地道。
“有你这夜夜笙歌的王爷带领,你们风陵七州的士子都下流!”解烟沉着脸道。
“你对我们风陵七州的士子似乎很了解?”他抚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如果你认识的都是下流士子,那么你去的地方肯定不怎么上流,所以……”他定定地望着她,几乎是肯定地道:“上个月琴艺大家柳姿容到我风陵七州献艺,风靡了无数士子,想必也是你易容的吧。”
要不是易了容,她毫不怀疑他一定能看出她此刻脸色发白,背上还渗出冷汗,她不仅讶异,简直到了震惊的地步,因为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居然能从她的只字片语推断出这么多事,是要多么过人的洞察力才能办到?
时观看着她又道:“本王与门下谋臣议事时,袁方不止一次向本王大力推荐柳姿容的琴艺及美貌,看来那家伙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应该泄露了不少我风陵七州的机密吧?”
解烟并不想承认,但袁方其实是个君子,只是被她利用了,于是她抵不过良心的谴责,故作冷淡地道:“柳姿容献艺时,许多大商会的当家、地方官员等也都在争取与柳姿容独处听琴,袁方只争取到了一、两次,所以并未泄露太多王爷的事。”
“也就是说,你不仅与袁方谈过,与当地的商贾官员也谈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影卫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真是对她另眼相看了。“那你调查的结果可能比本王知道的还多得多了,能不能和本王说说?”
她摇了摇头,她可不像皇上那么相信他,对她而言,他也是可疑对象之一,若是他以此为假象,在风陵七州召集了一堆壮丁,之后再宣称他们失踪,那他的企图就很可议了,尤其现在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又远高于他给人的浪荡印象,天知道他隐藏得多深。
时观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不以为意地一笑。“好吧,你这小妞对皇兄还真是忠心,我也不逼你。”
解烟听得眼睛一亮,他终于不再纠缠她了吗?想不到他的下一句话,差点没让她跌倒在地。
“本王也累了,睡一觉明天再来找你好好聊聊,明天御书房见,如何?”
隔日,时观自然已经找不到解烟了。
时谦没好气的向弟弟解释,解烟天还没亮就出了皇城,继续追查人口失踪的案子,他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多加责难弟弟,只不过却将弟弟留在了京城,颇有点软禁的意味,好让影卫能查个清楚。
按理说,时观应该会大力反弹才是,然而他却好整以暇地待了下来,成天在皇宫里无所事事,晚上也是叫来戏班子,勾结了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皇胄贵族子女,在他的临时寝宫里寻欢作乐,俨然把皇宫当成另一个风城王府。
于是,皇宫里掀起了一阵风暴。
几乎没有宫女敢到风城王的临时寝宫服侍,就怕被那个浪荡王爷看中了,说不定会被毛手毛脚,惨一点的连清白都没了。所以如今留在寝宫里的那些宫女,都是怀着麻雀变凤凰的美梦,很自然就融入了那股靡烂的气息,和那些贵族打得火热,好似在与歌伎伶伎互别苗头。
此外,时观请来的戏班子天天演着大戏,吵得整个后宫不宁,诸多嫔妃皇子甚至官员都央求皇上出面制止。
皇帝为了平抚众人的怒气,让人警告了时观两句,没想到他是遣走了戏班子,却找人来弹琴跳舞,差点把怡红院给搬进了皇宫里;再隔天皇帝下令禁止时观狎妓,他居然举行了三更蹴踘大赛,连隔壁寝宫的窗纸都给踢破了……总而言之,只要阻止时观,他就一天变一种花样,让人眼花撩乱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时观居然在寝宫里布置了各式各样的赌具,在宫里开起了赌坊,由于许多贵人及世子家教甚严,对这些玩意儿都感到新奇有趣,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就纨裤好玩的更是嗜赌如命,这群人直闹得夜晚的皇宫有如白昼,终于引爆了最大的冲突。
宫里最保守也最严肃的老顽固,也就是礼部尚书龚宽,亲自上门来了。由于他同时兼任太师,对宫里的皇子有教化的责任,对时观这位“前皇子”自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既然皇上教弟无方,那就让他来教吧!
龚宽在一群纨裤子弟赌得正兴高采烈时,领了一群侍卫突然闯进寝宫,当他看到一堆赌具及堆得如山高的银子,还有那群一见到他就哑然无声的各家贵族世子,气得差点没喷出口血来,他拂袖大骂,“你们这群人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身为主办人的时观原本不在场,但听到龚宽来了,他慢悠悠地由内室走了出来,先是朝着龚宽一揖,才笑嘻嘻地道:“尚书大人别生气,我们也只是好玩,就不知大人所说的体统是什么?”
龚宽看了他就生气,怒哼一声,“所谓体统,自然是守礼制、明事理、勤学问、好仁义……”
时观打断道:“好个守礼制、明事理、勤学问、好仁义,尚书大人,你认为我们像是有这些德行的人吗?”
“当然没有!”龚宽断然否认。
“那不就得了!”时观耸肩摊手,一副他也很无奈的样子。“我们没有这些德行,自然就不成体统喽,尚书大人可不能怪我们啊!”
其他人听了纷纷嘻笑出声。
龚宽被他的歪理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他险些没眼一黑厥过去,好不容易他缓过气来,又骂道:“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在皇宫里公然聚赌,简直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