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室见她有兴趣,很快接着讲下去,“婢子在府中出生,八岁便在世子爷院子打扫,十岁开始伺候世子爷洗手更衣,表小姐的心思可看得明白。”
陆桐月内心再度赞叹一声,人帅真好,原来不只小丫头喜欢,连华塾馨那样的世家美人也喜欢,“表小姐是不藏心思,全府皆知,还是说你从细微之处发现了?”
“婢子自己发现的。”
“哦。”陆桐月来了兴趣,“跟我说说是如何发现的?”
宜室便缓缓道来。
华塾馨进入夏家时十岁,已经知道自己是主人,加上身体不好,常发脾气,后来虽然稍有好转,能到院子走走,性子还是不小,她最擅长砸杯子,一个不爽快杯子的茶水就朝人泼去,她院子的丫头跟嬷嬷莫不战战兢兢,华塾馨靠着汪氏这个亲阿姨,有时连庶出女儿都连带发作。
其中唯一没有发过脾气的对象就是夏东雷了,不但如此,见到人总会喊一声表哥。
在这个表哥面前,她收起所有刁蛮劲,温顺有礼。
送画,送绣品,各种讨好,对待梅夫人也十分亲切。
男女有别,她不好常常到朝阳院,便常常去梅夫人的院子,两人相对无言也不要紧,华塾馨总会带上个女先生,让女先生给她们说书,两人在小院中听书一下午,既能相伴又避免尴尬。
等华塾馨年纪渐长,有阵子府中传言,表小姐缠着太太说想嫁给二少爷。
梅夫人对于这婚事自然十分乐意,她很了解自己儿子在府中的地位,一旦侯爷走了,只怕就要分家,若能娶得华塾馨,凭着汪氏对这姨甥女的溺爱,将来只会有好处,儿子以后考试入仕,都得有人帮忙,华家是正五品,是很好的助力,至于华家看不起自己,梅夫人并不是很在意,对她来说,一个乡下村女能得到侯爷喜爱,已经没有遗憾了,儿子好就好,其它的无所谓。
再者,平心而论,华家即使对她出身不满,将来成亲也是华塾馨入门,华家那么远,其实怎么看她都不要紧。
夏东雷对这桩亲事,基本上也算满意。
一个妻子该具备的条件华塾馨都具备了,汪氏怎么教自己亲生女儿就怎么教她,后宅女子该懂的、必须会的,她都没问题,读书识字,外貌秀丽,也孝顺他母亲,她发下人脾气这件事情,他不介意。
两相有意的婚事,本该很快成事,可一来太太还想多为难梅夫人一段时间,再者华家也不太愿意把嫡女嫁给一个庶子,希望夏东雷能考个功名再说,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直到安平公主晴天霹雳的指婚,世子易位。
这下子,所有人都后悔了。
定疆侯后悔自己不该疏忽,汪氏后悔自己不该小心眼,华塾馨后悔没有早早把生米煮成熟饭……后悔完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有一个人默默翻起大黎国律法,看看可有规定驸马不得娶妾。
此事别说汪氏不肯,华太太也不肯,跟公主抢夫君?要命不要?!
可华塾馨也是个脾气硬的,亲事就这样耽搁下来,比起以前的张扬,显得没精打彩许多。
等到公主病重,无法如期成婚,她突然又活过来了——如果公主真不能成亲,她还是可以嫁给表哥啊,只是拖久一点而已,不怕。
磨着,磨着,庄皇后在今年春天突然指婚,至于华塾馨什么反应,没人知道——因为她早在二月底即起程前往江南,出席哥哥婚宴,之后是雨季,接着是夏天,都不适合赶路,于是等她回到侯府,已经是初秋,一切已成定局。
陆桐月还以为她是身体不好,所以没说亲,没想到居然是脾气太拗,非夏东雷不嫁。
“非嫁不可之人院中却有了别人,自然是看那别人百般不顺眼,没机会也要制造出机会找麻烦,最好能吵起来到太太面前,我又不是傻子,顺着别人心思走干么,如果自己是正妻,自然不用让,但自己是妾室,自然是要让。”
夏东雷皱眉,“朝阳院中就你一个女人,谁把你当妾室了?”
“你的意思是……把我当正妻看吗?”她心知自己此生扶正无望,但若男人心中把她当正妻,也能稍微开心的。
“不然怎么可能让你坐着跟我说话?”男人一脸奇怪,“你爹是怎么对待妾室的?我可没那样对你吧。”
“是不一样,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一脸期待的问:“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呀?”
“你这——我不是——”
真是太不懂事了,都说了不用再给他找姨娘,不就是代表只要她一个女人吗,如果院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自然是把她当正妻看待。
自小看爹妻妾成群,却没几次安静,有时候甚至在外头过夜,有次父子喝酒,定疆侯颇有感叹,真不该纳这么多个妾,镇日吵,没一刻安宁,娘也是,上头有汪氏压着,这辈子始终低人一等。
如果他不喜欢陆桐月,自然会多纳几个,可是既然喜欢上她,就不想她受到娘这二十多年来的可怜,得对正妻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儿女婚事还要看人家高不高兴办,而自己丈夫也不能帮忙说话,因为讲起来,正妻才最委屈。
看着她一脸热切等待答案,夏东雷实在有点无言,他应该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不用给我找姨娘”,这还不明白?
基于男子汉尊严,他当然不能一一解释,可是,看在她年纪小的分上……
“我只说这一次——”男人把挂在胸前的玉佩解下来,给她戴在身上,“嗯哼,总之,你只要记得,朝阳院只会有一个女人,这样就行了。”
很明白了吧,可是,她什么表情?
她应该要高兴到翻过去,怎么一脸不开心?
“陆桐月?”
“我,呃……呕——”
第8章(1)
端木大夫笑咪咪的说:“陆姨娘有喜了。”
夏东雷一下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喜?”
“是,已经三个多月了,恭喜世子爷。”
“三个多月?”男人的声音大了起来,自己都二十岁了,总算有后,跟自己血缘相连的小家伙,血缘相连的……
夏家姑娘虽然不少,但却因为后宅争宠,导致孩子们都不亲近,母亲自小被卖到夏家,与家人早断了联系,若能有个小人,母亲也会很高兴吧。
所以夏天的时候就要当爹了,咦,三个多月?不是说女子有孕后无法伺候吗,可除了在船楼那几日,他天天跟她滚床单,这样会不会有问题?
男人小心翼翼的问:“孩子可好?”
“脉息强,胎儿没问题。”
“那,那现在怎么办?”
端木大夫忍着笑意,世子爷第一次当爹,高兴得讲话都没条理了,“陆姨娘身子底不错,平日如何饮食,维持下去即行,至于日常,注意些便是,我开些补药,按时调理,十天诊脉一次即可。”
孙嬷嬷送端木大夫出去后,夏东雷还在云端,要当爹了——肚子这样扁,里头真有个小人?几个月后呱呱落地,会哭,要抱,学坐,学爬,慢慢长大,流着夏家的血,长得很像他。
他要亲自教他读书写字,等大一些,送去闲雅书院做学问,即使是小世子,可还是希望他能自己争个功名,大黎国已经好久没有世家少爷真中进士,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是第一个。
三个月了呢,男人想起另一个问题,怎会这么晚才发现?
上次饶姨娘事件差点着道后,怕以后再来一次,他特意把潘林找来,不顾羞耻的问了诸多相关事情,女子癸水,每月一至,迟来可能就有喜,怎会弄到三个多月,就算陆桐月迷糊,贴身丫头也应该记得。
看着半躺在美人榻上的女人,“你不知道?”
陆桐月一脸无辜,“我不知道。”
她也吓一跳好吗,下午华塾馨跑来闹一顿后,她乱吃一通出气,还以为是东西吃太多所以不舒服,后来实在吐得厉害,连晚饭都吃不下,这才找了大夫过来看,以为只是涨气,没想到居然是喜脉。
实在忍不住开心,男人虽然对她不错,可不能生孩子的妾室要来干么,汪氏光是用这一点就能捏死她,后宅女子,孩子才是王道。
自己在定疆侯府勉强也算站住脚了,她一定要生男孩,生了男孩才能从勉强站住变成稳稳站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没关系,重点是有了嘛,三个多月了呢,等五月就能见面,太开心了,摸着自己的肚子,女人的笑意无法隐藏,“这样算来,夏天就有了呢。”
男人瞪向贴身丫头春菊。
春菊连忙下跪,“小姐一向是这样的……”
话虽然说得婉转,但男人居然听懂了,陆桐月的癸水并不规律,小日子不准,她又是将门之女,身体比一般闺阁女子强健许多,没有不适,自然无从发现有孕,三个多月才发现是有些离谱,但好像也怪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