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女人,收到礼单时会高兴,但也没哭过,一小朵桐花倒是让她一副要哭鼻子的样子,但——这样真好。
有这奇怪的丫头,他不需要别的女人了。
若她不能生,他或许会考虑再纳妾室,但他已经有儿子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完全没有再纳的必要了。
两个人,这样多好。
男人轻轻摸着她的肚子,表情十分柔和,“睡吧,等你睡着,我再出门。”
她怀孕到这时期会特别困,端木大夫说,每个孕妇状况不同,主要还是以陆姨娘身子舒服为主。
女人把银盒子放在枕边,伸手握住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这算生辰礼物。
男人没说——怎么可能告诉她,那日隔着屏风听她大吼什么上官少侠给吉姑娘送生辰礼物那边实在太感动了之类,为了要知道上官少侠如何让吉姑娘感动,他把那本《春江定情》给看完了,吉姑娘小名桃花,收到了一枝桃花。
女孩子家原来喜欢人家记得自己生日啊,这不难,她的生日跟名字对不上,那他帮她定下吧。
看见银盒中的桐花,她果然很高兴,看来他要找时间把那些藏在箱子下的话本都看一遍才对。
“快说,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
“快睡。”
“说啦——”
“睡。”
对看一下,女人败下阵来,好,我睡。
睡有什么难的,八九个月时,她每天都很能睡。
闭上眼睛,感觉到男人还在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的,在肚皮上摸着一圈又一圈——当初被皇后指婚为妾,天下人都说她可怜,只有她自己不那样认为,当然没有什么确切证据可以参考,只是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让自己接受现实,幸好,命运总算站在她这边一次。
想起银盒子中的桐花,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奉茶那日初见面,当时只觉得他好看,还真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喜欢上他,嫉妒,烦恼,想到朝阳院可能有别的女人,想到都觉得肚子痛。
更没想到的是,他也喜欢自己,不是后宅对象,是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女子般的喜欢。
秋天确诊怀孕,她很开心,他当然也是。
孩子在夏天出生,她从下午生到子时,生完只觉得全身脱力,他也不嫌产房脏,孩子一出来,立刻进来看她,虽然她话没说两句就歪头睡着,但她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她可以为了这种眼神继续勇猛的生孩子。
千金为妾,何其有幸,与他为妾。
感觉到他俯身亲了自己脸颊一下,又拢拢被子。
倦意来袭,在夏东雷抚摸肚子的感觉里,她沉沉睡去。
番外篇
春末。
御花园中,葫芦架子上已经结了一个一个绿色小葫芦,香气清甜,是皇上最喜欢散步的地方之一,此刻,皇上正与安平公主在葫芦棚架下饮茶。
也许是梅雨过后的难得好天气,安平公主气色显得不错,茶能饮,果子能吃,皇上看了女儿几眼,问道:“你最近看来倒是还行,不如让国师进宫算算日子吧,都这岁数了,总不好一直在宫里。”
安平公主怔了怔,笑说:“不用了,这几年老是这样,算好日子身体就不好,定疆侯府这都整修几次了,我看都觉得累,父皇,女儿不想嫁了,想一直留在宫里。”
皇帝莞尔,一直留在宫里啊——
这丫头还真以为他这当爹的只懂天下大事,却不懂自己的孩子吗?
原以为她不过是年纪小,一时倔强,但倔着倔着,这都二十四岁了,实在也不能说她是“一时”的倔强。
这丫头若是早点来跟他说,自己未必会不准——他跟李贵妃青梅竹马,互有情意,可惜身分差太多,绕了一大圈,才终于把这喜欢的女子纳入府中。
大婚时,与庄世华拜天地,当时心中多么痛恨所谓的身分,身分算什么,他喜欢润儿这样还不行吗?当然不行,从九品的女儿当不了太子妃,父皇不同意,母后也不会点头,所以他娶了个门当户对,配得起自己,却是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
他了解想跟一个人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可惜这女儿瞒得太紧,等自己知道她不是生病,而是装病时,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了。
亲已经定了,定疆侯世子直到二十岁都还没娶妻妾,总不能在这时候说取消婚约,这不只会让定疆侯府成为笑柄,还会让皇室颜面无存。
所以他选择装作不知道,觉得再过些日子就会好,可没想到……
“夏东雷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既有世袭爵位,又跟太子走得近,这几年办事也都很利落,前程不可限量,这是你自己当年选的好亲事。”
“女儿当然知道他人好,但女儿身体不争气,这也没办法。”
皇帝闻言苦笑,“定疆侯府富贵延世,若是出嫁,你母妃给你准备的嫁妆只会多,不会少,日子是世代荣华,别人羡慕你都还来不及。”
“比起世代荣华,女儿更想留在宫中。”安平公主嘻嘻一笑,“女儿一顿又没吃多少,父皇却一心要我出宫,也太小气。”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他这几年断断续续在考虑,刚开始只是偶尔想想,可这一两年却是时常拿出来衡量了。
女儿不放在心上,家世再好也没用。
只是有一点为难,这么多年过去,要再取消婚约已经不可能,没人丢得起这个脸,只能让女儿装死,给个身分,重新生活。
皇帝想想便道:“下个月太子要去避暑山庄,你跟着去住一阵子。”
“太远了,女儿身体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去吧。”皇帝摸摸安平公主的头,笑了笑,“灵山寺的神佛听说灵验,你去那里拜上一拜,也许有好事也未可知。”
安平公主其实对灵山寺没多大兴趣,但见父皇坚持,倒也顺从的点了头。
灵山寺知道贵客要来,今日自然不接待其它香客,安平公主由太子妃庄氏陪同上香,丫头嬷嬷则落后几步跟着。
老寺果然是老寺,屋顶的横梁被香火熏得发亮。
庄氏笑问:“公主是第一次来灵山寺吧?”
“是。”
“我带公主四处走走,山后的竹林风景极美,我们姑嫂可在那里听琴烹茶。”
安平公主笑着点头,她跟庄氏既是姑嫂,也是表姊妹,感情向来不错,太子哥哥大概也因为这样,这才带这个不太受宠的正妃过来。
庄氏自然是知道这点,但对于一个生不出儿子的正妃来说,太子基于什么理由带她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机会表现,只要能哄得公主舒心,她就是立了功,太子就会对她好一点。
在走往竹林的繁花小径上,安平公主问道:“嫂嫂以前常来吗?”
“来过一两次,不过是跟着皇后姑姑来的。”
跟着自己的母后来的——安平公主看了看这表姊,其实挺美,只能说没哥哥的眼缘,就像夏东雷没她的眼缘一样,夏东雷没什么不好,就是她不喜欢而已。
“我听——”
那个“说”字还没出口,花丛后突然跳出几个黑衣人,刀子亮晃晃的,一下就砍死两人,在刀子斩往公主时,庄氏被击晕了过去。
安平公主见她晕了,正想也装晕时,冷不防一个袋子套下来,过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扛着跑了?
是南关外那群才刚刚被扫平的异族吗?还是北虞因为货运之事始终谈不拢,想抓了自己逼父皇让步?西瑶?不会,西瑶的公主才刚刚嫁给二哥当续妃,两国正当交好,没道理这时候找人掳她。
所以还是南关那群吧,因为被灭了,所以残兵心有不甘……
安平公主只觉得跑了一阵子,被丢到有点粗糙的东西上面,滚了几圈,黑布袋被拿起来。
是间柴房,柴房有窗,大门也还开着,因此她很清楚看到四周,蒙面的黑衣人两个,外头还有十几个,别想了,绝对逃不掉……
“公,公主?”
这声音……潘林?他怎会在这?
他看起来好惨,被揍过一顿的样子,安平公主连忙爬过去给他解了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应该在太医院,自己这次出来,带的是黄太医啊。
潘林却是没回答她,手脚一获得自由,第一件事情是把她护在身后,对那些黑衣人怒道:“你们可别乱来,这位是当今公主,尊贵非常,若是有什么好歹,圣上肯定掘地三尺,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黑衣人哼了哼,“我们国都没了,还怕你掘地二尺?”
安平公主只觉得,唉,这次肯定完了。
若是能谈判还好,南关那群什么都没了,抓她大概只为了出气,出气的过程绝对很羞辱,很恐怖……
潘林大抵也是想到同一件事情,也不管黑衣人了,转身把她一路拉到墙角,低声道:“公主放心,他们没收走我的药箱,若真的动手,我定有办法立刻让公主气绝身亡。”
安平公主其实很恐惧,但听到又觉得心暖,“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