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坦然一笑。“人岂无癖?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唐姑娘不要过谦了。”
她干笑两声,又问道:“如果我的食量比一般人大一点呢?”
他心忖她或许是被陆游饿怕了,误以为自己食量大,事实上瞧她行如弱柳扶风,身姿纤细窈窕又吃得了多少?“放心,在下还希望唐姑娘多吃一点呢!”
唐琬瞬间眼睛一亮。“那若是我的力气比一般女子大呢?比如说,足以开碑裂石?”
赵士程这下完完全全当她是在开玩笑了,她那堪比葱白的纤长手指,摸一下石头搞不好就割伤了,还想开碑裂石?“唐姑娘,你看在下连拳脚功夫都不会,力气还比不上一般武夫,还不是当了武官,你若嫁与在下,便自在随兴地生活就是,并不是嫁给武官就一定要有多么高超的武力,所以唐姑娘千万别逞强。”
光是听到他说嫁给他之后,她可以自在随兴的生活,心花已然怒放,剩下的直接当耳边风了。“你别再叫我唐姑娘了,叫我琬儿吧。”因为他的劝慰,她对以前的唐琬那点酸溜溜的醋意荡然无存,心里无端升起一种甜蜜蜜的感觉。“既然如此,你就快点来提亲吧。”
原本唐父唐母对于女儿被休弃没有立刻回家,还住在陆家别院与陆游藕断丝连相当生气,但这次她一回家,京里马上传言陆游要再娶了,对象是王家的女儿,女儿等于第二次被陆家赶出来,唐父唐母疼惜女儿,舍不得再骂她。
而且女儿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令唐家双亲略感安慰——自家女儿竟搭上了赵大将军的幼子!虽然赵士程的官位只是个虚衔,不过他是宗室子弟来头又大,怎么都比陆游强上一百倍,因此唐家双亲也相当期待赵家前来提亲。
只不过左等右等,等不到赵家的媒婆上门,倒是等到一张意外的喜帖,令唐父气得差点杀到陆家去。
陆游那个负心汉,辜负了女儿的一片深情也就罢了,再娶居然还敢发帖子来!
虽然唐父是陆游的舅舅,收到帖子无可厚非,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喜帖无疑是挑衅了,不过看在女儿也不是没人要的分上,唐父按下了愤怒。
时间飞快的过去,已然到了陆游成亲的好日子,但是赵家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这赵家该不会食言吧?”唐父在大厅里走来走去,陆游的婚礼他自然没有去参加,但在这一天,他却显得更加焦虑,脸色越来越难看,又重复问了这个他早问过八百遍的问题,“琬儿,你真的确定赵士程会来提亲吗?”
“会来的,我相信他。”唐琬虽然也纳闷赵士程怎么还没来,不过倒是相信他不会言而无信,所以她老神在在的拈起盘中一块肉末糕,就要放到嘴里,一边说道:“或许赵家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食量变得这么大?”唐父一把拍掉女儿手里的糕点。“不准再吃了!不是叫你现在每顿饭只能吃半碗,小菜两碟吗?瞧你现在这副嘴馋的样子,要被赵家的人看到,说不定他们就悔婚了!”
骂完女儿,他又变成了苦瓜脸,像只被久关的熊,继续在厅里绕圈子。“该不会他们已经悔婚了?!”
唐母都快被丈夫晃花了眼,叹口气劝道:“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会来就是会来,你何必把气发在女儿身上?”她看向一脸愁苦的女儿,也忍不住劝道:“不过碗儿啊,你最近真的吃得太多了,是该克制克制。”
唐琬无奈地垂下双肩,天知道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比住在陆游那里还要惨。想到赵士程说她出嫁后可以随兴自在的生活,现在连她都受不了的在心里呐喊:赵士程你这王八蛋到底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来娶老娘!
突然间,外头传来鞭炮声,令唐家人陷入片刻的沉默。由于唐家的大门不是对着大街,而是要拐进巷子里,而且这条巷子也只有唐氏一家,一般若有迎亲、庆典等活动,鞭炮声是传不进来的,除非是刻意针对唐家而来。
“难道是赵家来了?”唐父喜上眉梢,不待下人去打听,快步跑出了大厅,就要前去大门迎接。
唐母及唐琬连忙追了过去,看到唐父将大门一开,门外依旧是鞭炮声响,锣鼓喧天,但经过的却不像是来提亲下聘的队伍,反而像是迎娶的轿队,更重要的是,他眼尖地看到长长的迎娶轿队中,新郎官竟然是陆游。
也就是说,陆游再娶也就罢了,迎亲的路线硬是要绕进唐家所在的巷子里,明明王家就住在京城的另一头,这分明就是示威!
或许是因为唐琬那天晚上跟着赵士程走了,唐氏心有不忿,居然做出了要迎亲队伍绕路这种幼稚的行为,陆游也是直到迎娶当日走进了巷子才知道,虽然无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这新郎官总不能要花轿掉头,何况他仍心系唐琬,若是能在成亲前再看她一眼,也能稍稍安慰他如今如死水般的心。
所以这轿队绕了进来,陆游是又担心又期待,并没有要刺激她的意思,但这种行为重重地激怒了唐父。
“陆游你个混帐!就算我们不再是亲家,你也是我外甥,竟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削我的面子!”唐父难掩气愤的骂道:“你们陆家的人,给我滚出这条巷子!”
队伍的最前端,是唐氏的亲信,那亲信要看的就是唐家人生气,他好回府向唐氏邀功,于是他洋洋得意地嚷道:“前面是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陆家迎亲的轿队要过?快滚快滚,不要坏人好事!”
“陆家算什么东西!你们的婚宴,老子身为母舅之尊,还不屑去呢!”唐父斥道。
“是不敢来、没脸来吧,毕竟你唐家的女儿,可是被我们陆家给休了啊!”那亲信讥诮道。
此话一出,轿队前头的几个人跟着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来,而站在巷口看热闹的路人,也知道陆、唐两家的恩怨,指指点点,一时之间唐父涨红了脸,简直就想钻进土里。
陆游没料到那些下人竟如此嚣张,正想阻止,巷子的另一头却进来了另一支队伍,长度不输给陆家的迎亲轿队,而且骑马走在最前端的,赫然就是当今声势如日中天的镇国大将军赵仲涩,另一匹马上,则是一身新衣、气宇轩昂的赵士程。
远远的,赵士程就听到唐父的叫骂,而对面轿队后方陆游的身影,他也绝对不会错认,他想了想这事可能的前因后果,立刻眉头大皱,附耳跟父亲说了几句话。
赵仲湜是个粗豪汉子,身为大将军更有十足的正义感,听到未来的亲家疑似受到了侮辱,他如何能忍?随即下了马,大摇大摆的迎上前,一边大喝道:“前面的人还不快给老子让开!”
那亲信没看清来人是谁,只听到那嚣张的话声,冷笑一声回道:“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叫我陆家的队伍让开?!”
他不说话也就算了,他这么一说,彻彻底底的得罪了赵仲涩,只听后者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他身后便飞身而出四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威风凛凛地立在陆游的轿队之前。
“镇国大将军赵仲湜在此,何人敢挡?”
听到这个称号和名字,那名亲信吓得腿都软了,跌坐在地上,不过那四名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四个人并排往前走,不用出手,光是那气势,就让轿队前方的人主动后退,你推我挤乱成一团,而那四人也清出一大片空地迎接赵仲湜。
赵仲湜淡漠地瞥了陆家的队伍一眼。“老子带儿子前来唐家提亲,你们陆家是嫉妒还是羡慕,居然敢挡老子的路?”
“赵赵赵大将军,小的……不敢……”亲信翻个身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不敢就滚远点!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唐碗以后是我赵仲涩的儿媳妇,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诋毁她,你们陆家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是、是……”那亲信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与方才跋扈的模样相去甚远,令四周围观的民众很是不齿。
“在这京城一隅,只有老子堵人,还没有人敢堵老子,要不是今天是赵家向唐家下聘的日子,老子要了你的狗头!”赵仲涩再不看那亲信一眼,带着儿子大步走向唐家。
赵士程见父亲威风八面,知其有意让人不敢小看唐家,不由得失笑。
他刻意跟着父亲站在唐家门口,主动朝着唐父一揖,客气地道:“唐伯父,今日家父家母特地前来,为小侄向唐琬姑娘提亲,媒婆聘礼在后。由于时间有些仓促,怕准备不周,兼之家父奉皇命在外,前日才回京,所以延至今日才来提亲,请伯父见谅。”
他这一举,让唐父大有面子,他连忙向赵仲混打躬作揖了一番,接着看都不看陆游的轿队一眼,迎贵客入内,而赵家的下聘队伍,也慢条斯理的一抬一抬的把聘礼抬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