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意外,只是有点傻眼,原来贾府真的是时兴娃娃婚,但又也许是外祖母很努力地替宝二爷盘算她的嫁妆,毕竟她现在是孤女了嘛,不趁着现在先订下婚约,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家底还送不到他手上呢。
就在看似和平实际暗潮汹涌的小宴结束后,抖了抖满身的眼刀,贾宝玉送林黛玉回房,他好似在小宴上已经把今天的笑脸全部用尽,拿一张阴沉到爆的臭脸对着她,教她再一次感叹,他这套绝妙的变脸术,真是登峰造极,无人能出其右,真希望他有空也拿去吓吓别人。
“我现在才发觉颦颦原来是个馋货。”临走前,他没头没尾地抛下这句话。
“……馋货碍着你了?”明明在其它女人面前,他就是甜言蜜语,为何在她面前时,用字非得这般欠揍?
“下次敢再无视我,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以有多疼你。”话落,拂袖离去,绣鹰的红色大氅随着寒风猎猎作响。
“有毛病啊!”她啐了声。真以为她是纸糊的是不是?要不是今晚吃得太开心,绝对跟他没完!
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要专心一志,要心存感激,满怀感动地吃下每一口老天的赏赐,她哪有心思管外头风饕雪虐还是下冰刀,更别提管她身旁到底坐了谁!这重要吗?不重要,吃饭皇帝大,其它的都滚一边!
她气呼呼的,余光却瞥见雪雁和纪奉八状似抿嘴忍笑。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兄妹就是兄妹,反应都一样!
“宝二爷吃味了呢。”纪奉八好心地提点着。
“吃味啥?”
“哥,就跟你说了,小姐根本就还没开窍。”雪雁无奈叹口气。
林黛玉眯起水眸。“要不要我帮你在头顶上开个窍?”啐了声,她转身就进内房,懒得理人,只想要好好回味今晚的美食,因为她知道下一顿美食恐是遥遥无期,但没关系,她还有纪大哥,解馋是足够的。
是说……吃味?那混蛋吃什么味又是跟谁吃味?
简直是莫名其妙!
第六章 谁暗下毒手(2)
更莫名其妙的在后头,好不容易今年过了,在贾府又过了个新年,林黛玉找着贾宝玉,心想他那儿肯定有许多好料,谁知道他小气得紧,竟连口茶都不请她,像赶耗子般地将她赶走,她甚至还听见他房里丫鬟们的窃笑声,教她气得不想理他。
直到初三那日她到贾迎春那里串门子,和三春姊妹聊些体己话,顺便蹭着贾迎春弄点好料给她,约莫正午时,就传来了贾宝玉病倒的消息。
听说这病来得极凶猛,他硬生生地吐了口血,倒地不起。他这一倒,可是把贾母快给吓出病来,就连王夫人都慌了手脚,还是王熙凤赶紧差人找大夫,问诊后就说他是——
“积郁成疾再加上风邪入体。”
“这是很严重的病吗?”听完贾探春打听来的第一手消息,林黛玉不解的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不是挺严重。”
“如果不严重,怎么家里像是炸锅了一样?”贾府里突然多了道士,甚至连和尚都入府诵经祷念,感觉上不是治病,比较像是治丧。
“闪为不知道怎地,不管什么药吃了,二哥都不见好转,甚至脸色愈来愈差,祖母已经担心得无法入睡,今儿个还是母亲硬劝才回去歇息呢。”贾探春口中说的母亲指的是王夫人。没法子,大宅内的规矩,嫡庶都算是正室所出,所以也养成了贾探春只认王夫人为母,压根无视生母赵姨娘的习惯。
“是喔……”林黛玉不禁皱起眉,心底隐隐不安着。
这怎么成?她才刚被宝二爷拐回府,他要是出事,她可是什么靠山都没了,这贾府里有太多人都能轻轻松松地捏死她呀。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探视他好了,毕竟他也是待在北院的另一座偏院里头,几条小径再过条弯月桥就到了。
只是她和三春来到寝房外时,就被几个丫鬟给挡了下来。她看了下,应该是二舅母身边的大丫鬟,一个金钏一个玉钏,这就意味着二舅母就在房里,害她犹豫到底要不要转头就走。
二舅母啊……从一开始就没给她好脸色,如今宝二爷病了,更是心急如焚,看到她只会更生厌吧。
“嗯,你们进去帮我瞧瞧状况吧。”林黛玉拉着三春下了廊阶才道。
既然人家丫鬟都已经狗仗人势地不让她进门,她也没兴趣硬碰一鼻子灰,不过她们三个倒是可以进去探探才是。
贾迎春面有难色,贾探春更是快把脸垂到地上,至于贾惜春就不用说了,目光看似呆滞,像是压根没听见她说啥。
想了想,她倒是能推测出原因。二舅母嘛,对这些庶出的全当空气,光看她对贾环视而不见,可以想见向来爽朗大方的探春为何举步不前,毕竟心里有阴影,而惜春年纪小,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又是宁国府的人,丫鬟没搁在眼里是正常的。
可是迎春不一样啊,她是大房的人,虽是庶出,但也绝对是个主子!
“姊姊,好歹你进去瞧瞧,让我安心吧。”林黛玉只好软声央求,想要顺便治治她的懦弱怕事。老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下人瞧见了都会觉得不欺负她对不起自己呢,简直是主逼奴反呀。
贾迎春被逼得没法子,硬着头皮上阵,才刚要开口,金钏已经很不客气地开口了,“太太吩咐了,除了几个正爷儿,老太太和琏二奶奶之外,其余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
那股嚣张的气焰硬是将贾迎春打退,她回头对着林黛玉,苍白着脸期期艾艾。
林黛玉无奈地闭了闭眼,实在是不想自找麻烦,但又吞不下这口气。大宅里讲究规矩,何时连一个丫鬟都能鼻子朝天地对着府内小姐说话?
一个大房庶出的小姐说话没分量?那好,她这个二爷的新科未婚妻总是有点分量吧。
“那我可否请教你,何谓闲杂人等,谁又是闲杂人等?”她虽然个头小小,但一个箭步就挡在贾迎春身前,瞪着比千金还像千金的丫鬟。
金钏只是稍顿了下,伶牙俐齿地道:“咱们可不懂,是太太发话了,只有正爷儿、老太太和琏二奶奶才得入门,其余的皆是闲杂人等,这话是太太说的,可不是奴婢自作主张,林姑娘也没必要找咱们麻烦。”
唉唷!真的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说的全都是道理!“这府里头几个主子几个小姐,难不成你入府这么久都不识得?这般没规矩,岂不是教人笑话太太不会教下人,才会让几个丫鬟仗着太太佛心就欺负起小姐了。”林黛玉哼笑了声,稚嫩的面容有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迎春姊姊,太太面善心软,咱们找老太太去,取家法治恶奴,省得这犯上的恶名给栽赃到太太身上。”
贾迎春愣了下,没想到林黛玉竟拉着自己要走,回头想要缓颊,岂料金钏见站不住理字,竟推了一把林黛玉,她赶忙将林黛玉给拉稳了,岂料自己竟踩空了阶梯,眼看着要往后倒去——
“没事吧?”预料中的疼痛没出现,倒是男人低柔的嗓音就在耳边,贾迎春一抬眼就见是纪奉八,吓得赶忙从他怀里起身,秀丽面容羞红一片,结结巴巴地道了声谢。
林黛玉稳住了身子,随即冲向前去要找金钏理论,可偏巧门板就在这当头拉开来,露出了王夫人那张晚娘面孔。
“吵什么,不知道二爷正在养病,府里都没规矩了?”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林黛玉面上,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二舅母,就是知道宝二哥病了,黛玉才和姊妹们想来探探他,可丫鬟说咱们是闲杂人等,黛玉只好到外祖母面前问个分明了。”她气归气,但也不会傻得在这当头闹开,好让二舅母多扣她几条罪名。
“你还敢到老太太面前?宝玉的身子骨向来养得好,跟你去了一趟扬州,回来没几天就病倒,还病得如此严重……”王夫人目光越过她,看着她身后的纪奉八。“我就想不透老太太怎会允你带个小厮在身边……”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更没有剖白直说,但她那眼神和口吻,根本就直译成——谁知道你带个男人进府,是不是就打算要谋财害命?
你傻啦!有脑袋的稍微思考一下都知道不可能好不好!
林黛玉一肚子气快要爆开,却瞥见有抹娉婷身影从房内走出,薛宝钗维持一贯的端庄姿态,轻如琴瑟般地道:“姨母岂能如此误会林妹妹,这没的事要是教有心人听去,岂不是谣言四起,难堪的还是贾府。”
林黛玉无力地闭上眼,忍住快吐血的冲动。
还以为她是来缓颊的,谁知道她是拿油救火。这话听起来公道且中肯,可仔细一想根本是渲染可疑之处,好让这票长舌的丫鬟四处放送来着!她实在不想把人心想得太邪恶,可问题是贾府一家子都是牛鬼蛇神,难保薛宝钗在贾府住久了不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