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非瞧瞧不可。”
“那有什么问题,晚上就给王爷引见。”贾宝玉觉得站在林黛玉房里谈话实在不妥。
“王爷,倒不如先到花厅里坐坐,我让人备茶点。”
“也好。”水溶笑眯了眼。
“请。”
就在三人踏离房门,纪奉八略松口气时,贾宝玉却又回头道:“奉八,让雪雁弄点茶点过来。”
水溶闻言,跟着回头,蓦地瞪大眼,脱口道:“旭涛?!”话落同时,他已走到纪奉八面前。
贾宝玉和林黛玉不解的回头,正要解释时,水溶已经一把扯开纪奉八的衣襟,吓得林黛玉倒抽口气,直拉着贾宝玉的袖子。
天啊,王爷连她的纪大哥都不放过?
“真的是你,旭涛……”水溶直瞪着他胸口上的胎记,一把抱住他。“我的兄弟,我真没想到你还活在这世上。”
“……好久不见,水溶。”纪奉八漾着苦笑。
贾宝玉和林黛玉对看了眼,同样傻眼。
话说十二年前,当今皇上才刚登基,宫中内乱,贵庆亲王造反,自府中搜出大批兵械,因而落得满门抄斩的结果。
然而,贵庆亲王一对子女却遭人救出,安置在贾府里。
“你的意思是可卿是你的姊姊?”贾宝玉难以置信地问。
“正是,所以我才会前来报答贾府,尤其是二少奶奶,姊姊说是二少奶奶毫不畏惧地带她前往扬州,更是二爷奋不顾身地将她救出火场。”纪奉八,真实身分为贵庆亲王府世子朱旭涛。他缓缓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个清楚。“当年我和姊姊进了贾府,适巧小姐的母亲回贾府省亲,便听从老太太之命将我带往扬州,而将姊姊送进了宁国府。小姐的父亲极有远见,将我交给了纪爹,不让人知晓我身在何方,就只为避有朝一日的祸端,并在往后的书信中,告知已经将我丢弃,因而惹得老太太不满。”
贾宝玉不禁垂眸不语,反倒是林黛玉恍然大悟,算是明白为何当初她丧母进贾府时,贾母会冷漠以待。
而可卿被害与元妃有关……忖着,她不禁看了夫婿一眼,就见他脸色铁青,大概是和她想得差不多。
元妃进宫多年一直位居女史,突然被封妃,恐怕是她让贾府除去了可卿,因而获得皇宠。
“旭涛,皇上当初是听信谗言,真以为贵庆亲王造反,可事实上真正造反的是忠顺亲王,只是宫中密报泄露,让忠顺亲王将私藏的兵械运往贵庆亲王府,栽赃了贵庆亲王。”水溶神色哀痛地道:“当年我爹知晓此事,赶往贵庆亲王府时,贵庆亲王府已遭火焚毁,我以为你和可卿皆已亡故。”
“我和姊姊运气不错,有贵人相救。”
“如果有贵人相救,又怎会有人无故陷害可卿?”水溶诘问,和善的面容噙着令人慑然的冷肃。
贾宝玉缓缓抬眼。“王爷,是家姊——”
“宝玉,元春为求恩宠出卖可卿,这乍听合理,可你未曾想过,”水溶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十二年前,元春几岁?贾府藏匿皇室罪犯,一旦被查获,必定是满门抄斩,所以这事必定严密紧守,顶多是贾老太太和你父执辈知晓。”
“王爷的意思是,家姊不该知晓此事,但她却主谋了这事,意味着有人告知她……”贾宝玉沉吟着,思绪飞快转过后,低声问:“奉八,当年是谁将你带到贾府的?”
“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爹和贾老太爷是过命的交情,认定贾府绝不会出卖我和姊姊,而将我们带到贾府的人必定知晓此事。”
“那可卿会知道吗?”
“恐怕得问问。”
话到此,又静默下来。
林黛玉看着他们三个,一个个若有所思,脸色皆不佳,她不禁问:“这事有必要查吗?如果细查之后会危害纪大哥,我认为干脆就别查了,毕竟人活着才重要。”
“不,现在状况有所不同,皇上近来龙体有恙,就怕几个亲王府又蠢蠹欲动,而且近来皇上常忆起与他感情甚笃的贵庆亲王。”
“王爷,我说句难听的,君心难测,一时风一时雨,一会想念了把人找回来,一会猜忌了是不是又要把人杀一回?”林黛玉压根不相信一个耳根子软的皇帝能保有多少的兄弟情分。
“颦颦。”贾宝玉低斥了声,忙缓颊道:“王爷,颦颦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她不懂轻重,还请恕罪。”
“不碍事,我可以体谅她的想法,不过皇上自从登基以来,龙体一直有恙,御医曾说过,皇上是因为抑郁成疾,而我认为与贵庆亲王有关。”
“如果真是与贵庆亲王有关,元妃害可卿不得责备,反被封妃,皇上哪里念情了?”林黛玉轻声说着。
“颦颦!”
“我又没说错,真是念情,元妃岂可能胆大唆使家人害可卿?元妃必定是从某处得到消息,确定她这么做会让龙心大悦,才会放胆去做。而事实证明,皇上龙心大悦了才会封她为贤德妃嘛。”
第十三章 奉八的秘密(2)
贾宝玉头疼地站起身,想拉着她离开花厅,水溶却出声阻止。
“宝玉,尊夫人没说错,在外人眼中局势确实是如此,这十二年来皇上并没有放弃寻找旭涛姊弟,依律,寻回后以谋逆罪立斩或是流放边疆;依律,元春是建了功,确实该封妃,但皇上真的龙心大悦吗?如果真是龙心大悦,摘除了内心的疙瘩,为何皇上依然落寞,为何连入睡都恶梦连连,又为何御医会说皇上是抑郁成疾?元春封妃是三年前的事,而这三年来皇上凋零得太快、太快了!快得让各亲王府蠢蠹欲动。”
“王爷,皇上的状况如此差?”贾宝玉低声问着。
“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在想,旭涛容貌极似贵庆亲王,要是能让皇上见见他,说不准——”
林黛玉睨了眼沉默不语的纪奉八。“可问题是,就如王爷所说,依律,贵庆亲王府造反,以谋逆论罪,满门抄斩,纪大哥要是到了皇上面前,还不是得要依律处斩,如此一来,救不了皇上的心病还要赔上纪大哥的命,那不是让皇上病上加病?”
“所以,眼前必须趁着近来各亲王府蠢动,循线找出忠顺亲王叛变的证据,再举证十二年前亦是忠顺亲王所为,还贵庆亲王清白,再将旭涛带进宫。”水溶沉吟了下,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趁着家祖母寿宴,我写封信送进宫,看家姊能否回府一趟,届时再问问她到底是谁给她这个消息。”
“宝玉,多谢你肯帮忙。”
“这是该做的,况且皇上要是有恙,天下即有大难,百姓难以安身。”贾宝玉难掩沉重地道:“而今天这事与贾府有关,不管是什么后果,贾府都必须承担。”
“二爷无须担心,假设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皇上面前力保你与二少奶奶。”纪奉八笑了笑道。“但凡尽力便是,要是徒劳无功,也只能说是皇上必须为他所犯错误付出代价罢了。”
林黛玉直瞅着纪奉八,头一次发现他清朗的笑竟藏了抹恨。
是啊,他是受害者,但却成了加害者的救命灵药,说来真是讽刺。
林黛玉本想再听他们说些什么,但下人一个个找上门问事,她只能无奈地坐镇大局,指挥今晚的寿宴。
待宴席结束回房歇下,林黛玉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一般,待雪雁帮她把妆和钗镮卸下,她就直接倒在床上不起了。
天啊!原来弄场寿宴竟也可以累成这样!她只负责指挥,还有嬷嬷和管家娘子帮着,竟还能累到想装死,虽说她讨厌王熙凤这个人,但她佩服她这般有手腕,可以将府里大小事拿捏得妥妥当当。
“二爷,二少奶奶已经歇下了。”
“我跟她说几句话而已。”
林黛玉费力地把脸从被子里抬起,贾宝玉已经走到床边。“累了吧?”
“我又不是铁打的,当然觉得累。”她的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阖上,如果他可以马上离开她的房间,她会非常感恩。
“我帮你捏捏,否则明儿个你会浑身酸痛。”瞧她今天少了大嫂帮衬,一整天像陀螺般地转不停,她这养得娇贵的身子明儿个可就难捱了。
“真的?”
她闭着眼,任由他的大手在她的背上游移,每按一处就教她酸麻得低吟出声,可一按过就觉得舒畅许多。但随着他的手往下而去,停在她的臀上,她微睁开眼。“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个你还得去读书呢。”
“……等我回来再帮你。”
“好……你到底还打算按哪里?”她困得要命,如果继续骚扰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你到底是要吃我豆腐,还是有话跟我说?”
他们最后推敲出什么结论她是不知情的,而他到底说不说,对她而言也不是挺重要的,横竖贾府要是出了事,她可以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