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你到底是谁?!”林黛玉用力地抹着嘴,目光锐利如刃地瞪着床下的登徒子,岂料——
“我谁?!我是你相公!”贾宝玉恼声低咆着。
林黛玉瞪大了眼,连鞋都没穿便跳下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蹲在他身旁,像是没打算拉他一把。
贾宝玉艰涩地坐起身,桃花眼都快喷火了。“大概是半个时辰前!”他本来要好好念念她,却见她瞧自己瞧得双眼发直,间或不住地皱眉,他没好气地问,“怎么了,我也不过才离家几天,你连我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好像耶……你本来就长这样吗?”他不是颇稚气的吗?一双勾魂桃花眼配着朱红唇瓣,极偏女相,可现在一瞧,勾魂桃花眼依旧,但眉宇间的英气更浓,五官更加立体,好似快褪去了青涩,俨然是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要不呢?你以为我长什么样子?”
林黛玉噘起了嘴,小手在他胸膛上摸着,果真摸见了她送的锦囊,再摸摸他的臂膀,教他不由得擒住她的手。
“你在干么?”她真是教他摸不着头绪极了。
要说是挑逗,他才刚被她踢下床而已,浑身还痛得紧,可若不是挑逗,她这是在摸个什么劲?
“你真的是贾宝玉?”
“你到底是在说……”话未尽,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教他错愕得说不出话。
这算是投怀送抱?可她不是才刚把他踢下床?难道……“颦颦,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凤二嫂又找你麻烦了?”
将她推开一些,果真瞧见她眸底噙泪,几乎教他慌了手脚。
“没有……有啦,不过不关她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你很啰唆,安静地让我抱抱都不成?”嫌他啰唆她往他胸口一撞,硬是将他撞跌在地,后脑杓咚了一声。
贾宝玉无力闭了闭眼,张臂环抱住她。“你要抱抱是可以,但咱们为何不在床上抱,非得在地上抱?”他才刚沐浴完,这下子岂不是又要再洗一回了。
他想,他大概知道她怎么了。
想他,肯定的。
冲着她想他,撞这一回他认了。
等到林黛玉抱过瘾了,贾宝玉又让贾芸备了热水再沐浴一回。待他装束整齐跟贾母问安回来,晚膳已经备妥,三春姊妹和贾环都到齐了。
虽说尚未发榜,但大伙认定贾宝玉和贾环肯定榜上有名,一一敬贺后,便追问起入闱的趣事。
“哪有什么趣事来着?又热又闷又臭,简直跟猪圈没两样。”贾环摇了摇头,压根不想回想待在号舍里的可怕日子。
“可不是,突然半夜下了场大雨,却教人冻得难受。”贾宝玉叹了口气。“我隔壁号舍的人翌早就病了,学政大人赶忙差人把他架了出去,可怜他三年后还要再来一回,我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说穿了就是你们太过娇生惯养,不过几天都受不住。”林黛玉鄙夷得紧。
贾宝玉睨了她一眼。“上回是谁在祖母寿宴后累趴的?”
“我是天生病弱。”瞧她这个药罐子,身边随时带着药丸,已经够歹命了,还要数落她,给不给人活?
“也是,二少奶奶向来体弱,忙过中秋宴后,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压根提不起劲,就连最喜欢的雪花馒头都不吃了,成天就窝在二爷房里。”雪雁非常平淡地陈述这不为人知的消息。
林黛玉难以置信她竟将自己的秘密抖了出来,余光瞥见三春都抿嘴偷笑,再见贾宝玉一脸春风得意的神情,更是气得快炸毛。
拐弯说她得相思病……就别让她知道她心里有了谁,看她不整死她才怪!
“原来是想念二哥了,难怪老是无精打采,食不知味。”贾探春打趣道。
林黛玉不敢相信竟连贾探春都敢取笑她了。好、很好,既然探春无情在先,可就别怪她再次扮红娘,把她塞给北静王!
“好了,别笑她了,倒是说说近来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贾宝玉一副为夫的替你挡了的得意模样,教她白了他一眼。
说到府里,贾探春便提起贾赦缺钱欲嫁贾迎春,教贾宝玉听得眉头紧皱起,而后得知林黛玉竟不费半文就将贾赦打发到祖母那儿去,忍不住夸了她几句。
“那当然,也不想想我是谁。”她小小骄傲地扬起脸。
“真不愧是我贾宝玉的妻子。”
她横眼瞪去,不知道他这句话夸的到底是谁。
几个人笑闹了一顿晚膳,贾宝玉推说累了,拉着林黛玉回房。一进房,他便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难得她也不挣扎,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听着他哑声道:“我想死你了,作题时想你,入睡时也想你,想得我都想逃出闱场了。”
“说什么鬼话。”她嗔了声。“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方才人多,她不想提,才会乖乖跟着他回房。
“什么事?”他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林黛玉将王熙凤借米一事道出,随即说出她的猜测,“小红是眼线吧?”
贾宝玉笑了笑。“小红是眼线,但她是我安插在凤二嫂身边的眼线。”
“嗄?你有没有搞错?说不定她早就已经倒戈了。”
“不可能,她对贾芸一见钟情,只要我抓着贾芸,她为了情郎,势必会为我办事,况且当初你随母亲前往南安郡王府,也是她派人通知我,否则我怎会赶得及。还有,那次咱们戏弄母亲和凤二嫂,造就咱们成亲的契机,也是我让小红去对凤二嫂咬耳朵,要不她们怎会无缘无故就对付起咱们。”
林黛玉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你们是专使美男计的不成?这般好,一张脸就把人骗得团团转。”
“不、不只靠一张脸,还有……”他从怀里取出一支捻金丝墨玉簪,簪在她的发上。
“咱们成亲以来,我从没送你半件象样的首饰,这回回家时经过一间玉铺子,特地为你找了支墨玉簪,喜欢吗?”
她看着镜子里的墨玉簪,还未开口,外头便有人喊道:“宝二爷!外头来了官爷,说要押宝二奶奶回府衙审问!”
第十五章 自请下堂去(1)
是夜,贾府里一片混乱。
知府衙役进了贾府押人,贾宝玉塞了银子,才得以询问几句。
“私藏贡米?”问出原因,教贾宝玉当场就懵了。
“宝二爷,这不关咱们的事,横竖是有人告状,大人才命小的前来,宝二爷千万别为难咱们。”衙役收了银两,但仍不肯再多担搁时间。
贾宝玉望向还在走神,严重搞不清楚状况的林黛玉,安慰着,“颦颦,你别怕,待会我随着过去,有我在呢,你别担心。”
林黛玉回神,勉强地挤出笑意。“嗯,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别怕。”贾宝玉见衙役押着她往外走,也跟着往外而去,半路遇见纪奉八。
“二爷,方才林府下人赶来通知,知府大人以林府私藏贡米为由,已经将我爹押走了。”
“连纪叔都押?”
“近两年碧梗米短收,所以列为管制品,我爹以为是自用并未流入市面该是无碍,岂料竟会有人知晓这事。”
贾宝玉脚步一顿,缓缓往侧边望去,瞪向正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薛宝钗。
随即,他马不停蹄地跟着衙役来到知府,然而知府却不允他入内,他只好在外头等,这一等,等到了三更天依旧不见林黛玉被释放,他只好塞了银两,让衙役去帮他问问。
最终得到令他惊诧的答案——
“她被押进大牢了?!”贾宝玉诧道。
“大人说审问后,她已经认罪,自然是押进大牢候审再议。”
贾宝玉呆站在知府大门外,脑袋一片空白。
“二少奶奶定是为了替我爹担罪才会如此……二爷,等天亮再找北静王爷帮忙吧。”纪奉八压低气音说。
贾宝玉点了点头,回府后,面对祖母和父亲的追问,他一问三不知,疲惫回房逃避问题,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想着她那般羸弱,被关进大牢怎么吃得消。
明明刚刚他们还相拥在一块的,怎会转眼就风云变色?
他怎会连保护她都做不好?!他怒不可遏地捶床,气恼自己如此无能为力。
一夜不能眠的他,待天一亮,稍作梳洗,连早膳都不用,便带着纪奉八前往北静王府。
水溶知情后,随即差人到府衙那头打探消息。
“是皇商举发,事关重大,就连本王也无法进大牢一探,只能差知府关照尊夫人几分。”水溶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薛家怎会无缘无故地把矛头转到尊夫人身上?”
“皇商的堂妹薛宝钗是我的姨表姊,家母一直想撮合我俩,可我坚持娶了颦颦。”贾宝玉神情沉痛地道。“我防着府里许多人却忘了防她,压根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歹毒的一手。”
“也未必是她吧。”
“不,该是她。”他提起林黛玉说起的借米一事。“凤二嫂不会无缘无故借米,而且一开口就点明要碧梗米,虽然颦颦还算机伶,推说庄子里未产碧梗米,但恐怕对方借米只是一计,这一计不成,便直捣黄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