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湘听她说着,佯装不解地问:“民女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你不要再装蒜了,在八里驿舍里,你拿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泡澡之后却出现幻觉?”要不是齐贤在场,她早就冲上前刮她两个耳光了。
“民女真的听不懂夫人的意思。”祝湘神色不变,老神在在地说。
“你!讨打!”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彻底惹火了曹瑾娥,就见她冲向前,高高地扬起手——却被人抓住。“谁……睿王爷?!”
“端王世子妃这是怎么着?难道齐总管没告诉你,这位女神医是本王的救命恩人?”齐昱嘉脸色不善地斥道。
老早就看端王世子夫妻的嚣狂行径不顺眼,先前不想招惹,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但他现在已在宫中,站在他的地盘上还想对祝湘无礼,他头一个不饶。
“我……”
齐昱嘉微恼地甩开她的手。“端王世子妃,你好歹是个世子妃,进了宫也该知晓礼仪,别像个没上过秀女坊的粗鄙丫鬟,一点规矩都没有。”
齐昱嘉丝毫不给面子地骂道,尤其当他想起袁穷奇告诉他,她是怎么陷害自己的爹和亲姊,他就觉得这种女人简直厚颜无耻到他连瞧都不想瞧。
曹瑾娥被戳中痛处,却又无法反驳。她是个庶女,没有资格进京城的秀女坊,自然举止仪态不比其他闺秀。
在旁看了一会戏的齐贤这才凉声问:“王爷近来似乎走得挺勤的,每天都能在通天宫见到王爷一回。”
“皇兄病得那么重,我多走动探视,有问题?”虽说袁穷奇老要他沉住气,可面对齐贤这种阉狗,他总觉得胸口这口气快憋死他了。
“这自然是极好,皇上和睿王毕竟是亲兄弟,多走动也是应该,只是就不知道今年的校尉演练,睿王上不上场?”
大盛王朝武风盛行,说是一年一度的校尉演练,事实上是宫中二十二卫、东厂和五都督府,甚或是皇室子弟都能参与的校尉对抗。用抽签分成两边对抗,地点是艮冬门前的石板大广场上,用的是真剑实枪,所以那一日宫中御医几乎会全在场边待命。
“好啊,看是要掌旗还是战鼓,甚至是前锋军都成。”他可是真正上过战场,差点死在兀术人手中的,一场演练他没看在眼里,况且还有袁穷奇在。
“看来当初让王爷与兀术一战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让王爷看起来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齐昱嘉撇了撇嘴,心里啐着他今年十七了,当然是个男人,又不是他。
“反正就交给你处理了,本王要进殿探望皇兄。”说着,他顺手拉着祝湘,保护意味深浓。
齐贤没有阻止,任由他出入。
然而祝湘走到曹瑾娥身旁时,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嗓音道:“曹瑾娥,你会不得好死。”
曹瑾娥瞠目结舌地瞪着她的背影,喊道:“你说什么?!”她听错了吧,听错了吧!这是曹瑾妍死前骂她的话,为何她——
祝湘充耳不闻,和齐昱嘉一道踏进寝殿里,趁着两个女官尚在外头时,急声问:“校尉演练时,是不是宫中大半的人都会集中到艮冬门?”
“你问这个……”齐昱嘉话到一半,瞥见跟着进殿的两名女官,只能扬笑道:“是啊,就是这样子。”
“多谢睿王。”祝湘朝他欠身。
太好了,她终于等到机会了……届时只要把这两个女官遣开就成了!
“督主,那个女人有问题,你非得要将她除去不可。”待祝湘一进殿,曹瑾娥便急声跟齐贤进言。“留下她,一定会出问题的。”
齐贤哼笑了声。“端王世子妃,你要不要让这位女神医好生替你把脉诊治?要不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愈来愈严重了,到时候要出糗的地方不知道会挑在何处。”田尚宝把她在八里驿舍的事告知他,他压根不信有什么幻觉,全是她自个儿疑神疑鬼罢了。
“督主……”曹瑾娥羞恼道。
“回端王府去,少来烦本督主,本督主还有很多事要忙。”齐贤摆了摆手,随即朝前走去。
曹瑾娥站在原地,怔楞地看向寝殿的门,回想祝湘刚刚擦身而过说的话,还有她的口吻……那根本就是曹瑾妍的口吻!
但不可能……她死了,早就死了,就算投胎转世也没那么快,可是她又觉得像极了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这样下去她非疯不可,她非除去她不可!
第十九章 惊险一瞬间(1)
三日后,一年一度的宫中校尉演练在蒙蒙细雨中热闹登场。
从一大早就鼓声隆隆,听说这场演练会视最终结果决定加不加场,要是一方连连胜出,就会提早结束。
这件事之所以教祝湘在意,那是因为这一天是个绝佳的机会,她也几乎笃定齐贤已经布好了局,准备要收网了,只因齐尧任的身体状况在这两天开始急转直下。明明她开的药方无误,熬好的药汁闻起也没问题,但该出现的效果都消失了,她诊脉过后,确定有人在药里下毒。
除了齐贤,她想不出这天底下还有谁如此大胆,企图逆天弑君。
所以,今天这绝好机会,她绝对不能放过。
“拜托你,秋尚宫,我真的好想瞧瞧那校尉演练究竟是怎生的惊心动魄。”在皇上用过药沉沉睡去后,祝湘不死心地央求着其中一位女官。
她打从昨天就有意无意地提着,可这两个女官却是冷淡回应,直到现在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给她任何机会。
“你是皇上破例得以进宫的大夫,皇上这两日病情不稳,你不待在寝殿里照料,还想到外头走动?”秋尚宫面有难色,她自己也想去,但司礼监总管要求得监视着她,岂可能任她们到艮冬门去观战。
“我……”祝湘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这两日皇上的病情转恶,她怕他是撑不过这几天了,而且齐贤也来探视过皇上多回,仿佛为了证实所下的毒究竟有无效用。
所以,今日她非得动手不可,否则她特地进宫又有什么意义?
“秋美,你就跟她去吧,你那心仪的男人不就是府军前卫的人?去吧,别待太久就是。”另一名守在病榻边的冬尚宫淡声说着。
“可是冬美姊,皇上他……”
“皇上有我照看着,能出什么事?快去快回就是。”
“多谢冬美姊,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秋尚宫喜出望外,笑意都藏不住。
祝湘庆幸自己的好运气,秋尚宫竟有个在府军前卫当差的心上人,才得以让她顺利离开寝殿,她搭上一件帔子,心想虽然有秋尚宫监视着,但只要离开寝殿,她就有法子引开她。
御书房就在通天宫的后殿,从这儿下到一楼,绕过长廊就到了,而前往艮冬门正好会经过御书房,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可以马上确认。
一路下楼,她走得又快又急,绕过长廊时,她故意拐了脚让自己跌地。
“祝大夫!”秋尚宫惊呼着,赶紧将她扶起。“你不要紧吧?”
祝湘痛得龇牙咧嘴,不住地按着脚踝。“我的脚……”
“你……”秋尚宫想要褪去她的鞋袜,却见她痛得浑身打颤,脸色惨白得连话都说不出口。“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御医全都到艮冬门那头了。”
“秋尚宫,你就替我跑一趟,把御医找来好吗?”祝湘虚弱地说着,手就搭在秋尚宫的手肘上。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儿……还是我去请殿前侍卫找把软轿,将你给背回楼上,毕竟你是大夫,你也能医治自己。”
祝湘闻言,思绪飞快转动着。“我伤着的地方,想要自个儿敷药并不容易,我是想说你去一趟艮冬门,不但可以让你看到操练,又能帮上我的忙,岂不是两全其美?我可以在这儿等你,横竖你也不会待太久的,对不?”她努力地挤出笑。“去瞧瞧,再跟我说那操演是何等壮观。”
秋尚宫犹豫了下,心想她都这么说了,再者这里距离艮冬门来回约莫近一刻钟,只要她动作快些,瞥个一眼就带御医过来应该也是成的。
“好,祝大夫,我扶着你到边上坐着,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会在一刻钟内回来。”秋尚宫扶着她在廊道的木阶坐下。
“没关系,慢慢来,不用急。”祝湘忍着痛,寒气刺人的天候里,额上竟已密布细汗,她直睇着秋尚宫离去的身影,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双手抵在廊道,撑起身体,拐着脚朝御书房而去。
一刻钟,够用了,就算脚动不了,她用爬的也要爬进御书房。
今日校尉演练,大半宫人全都到艮冬门去了,就连宫中禁卫也是三三两两驻守在前殿,这时御书房外没有半个人。
祝湘轻声推开房门,忍着痛拐着脚踏进御书房里。
御书房有三面书墙,书墙高到两层楼高,想拿最上头的书还得有长梯才拿得到……只可惜现任皇帝压根不喜欢书,只喜欢玩乐,浪费了这御书房里珍藏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