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除了那把短匕,他不曾送过她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问。
她笑了笑,朝他勾勾手指,要他_下腰来。「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记得,我在西枫城等你,你要记得我在等你。」话落,她凑上前去,偷了一个吻。
他楞了下,笑柔了黑漆的眸,回吻着她,再狠狠地将她拥入怀中。
丫儿,他最深爱的女人,他耗尽一切换回的妻子,哪怕他将会成为罪人,哪怕他双手沾满血迹,他也要求得一世相守。
十天后的五更天,于丫儿整装出发,由陆得驾着马车送她与舞叶前往西枫城。
「怎么不让双姊一道去?」她问。
「牙行要东迁到丰兴城,我要她留下来帮忙。」周奉言神色不变地道。
「喔。」她应了声,轻抚着他依旧冰冷的颊。「爷,五更刚过,你还是进房歇一会吧,气色不好。」
「一段路,不碍事。」拉下她的手亲吻着,眼底全是依恋,却逼着自己非暂时放手不可。「一路顺风。」
「爷,记得我们的约定。」
「当然,等我。」
目送她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浓雾之中,他才返身走回主屋,小径上就见拾藏迎面走来。
「人呢?」他问。
「在后门拦下了。」
周奉言应了声,加快脚步往后门而去,不一会到了后门,就见戚行冷肃着脸,挡在双叶的面前。
「爷。」戚行闻声,退到一旁。
周奉言状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懒懒地注视着双叶,问:「上哪?」
「……想送夫人。」
「我不是说了,要你在偏香楼候着?」他说着,拔出拾藏腰间配剑,不由分说地朝她腰间挥去。
双叶瞪大了细长的眸,垂眼看着代表她身分的两串玉穗落地。「爷?」
「为何背叛我?」周奉言面无表情地扬剑指着她。
「我不懂爷的意思。」双叶脸色剧变,粉拳紧握着。
「不懂?」周奉言神色冷鸷地道:「那就一笔一笔算吧,公主出阁那日,是谁引刺客进牙行?」
双叶艰涩地咽了咽口水。「爷忘了,我为了要保护夫人还受了伤……」
「就是因为你受伤我才会起疑。巴律说了,那些人身手皆在你们之下,尤其是你,你是所有家奴里使剑的魁首,怎可能因此受伤。」
「我……」
「还有,靖王进酒楼欲轻薄丫儿,巴律说过雅房是你订的,这事与你脱不了关系吧。」
「爷,这根本是欲加之罪!爷怎能尽信巴律之言,我不过是订房,还是巴律托我的呢,爷可以将巴律找来当面对质。」
「双叶,那间酒楼是我顶下的,酒楼里外都是我的眼线,你在订房之后,和靖王的心腹见过面,这样你还要狡辩吗?」周奉言说着,眸色透着戾气。
原本用意是想让人从中打听消息,可谁知道竟会听见自家内鬼的消息?!
「爷……」双叶脸色惨白。
「还有短匕,以你的身手,想不动声色地杀害一个老宫人,对你来说压根不难,双叶,我给了你这么多次的机会,你为何不知回头?」因为是朝夕共处犹如手足,所以他再狠也没铁了心,可她却是逼他不仁!
双叶抿紧了嘴,怒瞪着站在周奉言身后的拾藏。「爷……不是我……老宫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她到底要怎么解释,爷才愿意相信她?!
第12章(2)
西枫城位在巴乌城的西南边,要到西枫城得搭船过翻江,再行车数百里,待于丫儿一行人来到西枫城城郊外的周家别馆时,早已是八月末。
别馆前有人候着,于丫儿由舞叶牵着下马车后,随即朝那人欠身,甜软地喊了声,「参姊。」
参叶疑惑地扬起眉,就连舞叶也一脸莫名,「你怎会知道她是谁?」
「……爷交代过。」于丫儿嗫嚅着。
「喔。」舞叶点了点头,拉着她跟着参叶一道进屋。
「奉行小姐这几日不见客,你们就先在这儿待下,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一声。」参叶的性情外放热情,冲着于丫儿直打量。「夫人,尽管在这儿待下,奉行小姐说了,战火不会波及西枫城。」
于丫儿先是楞了下,而后想起奉行也有异能,她不就是经由奉行卜算,才和爷结了缘吗。
「奉行什么时候才肯见我?」她急着想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奉行小姐说了,时候未到。」
「唉,小姐和爷都一样,说起话来总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难以参透。」舞叶不禁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参叶娇柔的娃娃脸一笑起来,唇角便浮现两个可爱的梨涡。「我跟在奉行小姐身边十几年了,她就是这个样子,恐怕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夫人,你得要多担待了。」
「没关系,只要奉行肯见我就好。」她知道奉行不喜见人,从小就独居在西枫城,上一世时,她也只见过她一面,就在和爷成亲的那个晚上……对了,这一回她与爷成亲,为何奉行没有来呢?
不打紧,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一切能如爷所预期,他可以早一天接她回巴乌。
当日,陆得便得回巴乌复命,于丫儿赶忙要舞叶磨墨,写了第一封信。
「哇,会不会太肉麻了?」
「舞姊!」于丫儿抬眼瞪去。「不许偷看。」
「我就站在这儿磨墨,不看你写信,是要我看什么?」她也不是很愿意,只是眼力就这么好,一瞥就把信全都瞧得一清二楚。
于丫儿瞋了她一眼,飞快地将几句话写完,一吹干便赶紧收口交给陆得。
「好想你,爷……」舞叶在她耳边唱作倶佳地喃念。
于丫儿脸皮薄地赶她走。「我要沐浴了,快去备水。」
「唷,端起夫人架子了。」舞叶挑了挑眉,乖乖去找参叶。
于丫儿坐在锦榻上,望着外头的天空,感觉秋意正起,窗外整片的枫林像被日头烧灼成一片艳红。
过了几天,周奉行依旧不见于丫儿,待不住的她便拉着舞叶上街,想从街上得到些许巴乌城的消息。
「说来这战事也挺古怪,这哪像是在打仗,简直就像是一盘散沙,咱们大燕的军打到哪,对方就散到哪。」
一进茶楼,便听见有人高谈阔论着,于丫儿则拉着舞叶在那人隔壁桌坐下。
「这对方到底是谁,真是民间百姓造反吗?」
「听说是大定郡主搞的鬼,到处煽动百姓造反。」
「唉,都已经改朝换代,被逼到丰兴当个小郡主了,还不死心想要回江山吗?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搞得生灵涂炭,这笔帐到底要算在谁头上?」
「可不是吗,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还要这样胡搞。」
「不过……要是换了人当皇上,这税赋不知道会不会轻一点?」
这一说到税赋,一群人便沉默了下来。
于丫儿在旁听完,也跟着沉默。
「夫人,你认为如何?」半晌,舞叶低声问着。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对爷来说,他的做法奏效了。」看似一团乱打,边打边逃,如此一来,巴乌的兵力便回不去,届时不需要太多兵马,就足以打进宫中。
「这战事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会太久。」
舞叶托腮瞟了她一眼。「跟爷在一起久了,连你都会卜算了?」
「这不用卜算。」爷手中的筹码有限,战线一旦拉长,对爷肯定不利,这一点爷应该比她还清楚。
眼前就不知道爷欠的是什么东风,何时才会到。
到城里听取消息几乎成了于丫儿每日的工作。每天用过早膳后,她便拉着舞叶进城,伺机收集消息。
「夫人,你要外出吗?」参叶正要敲门,门板正巧被拉开,就见于丫儿穿戴整齐,像是准备要出门。
「是,是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吗?」她问着。
参叶通常不会特地晃过来这头串门子,因为奉行贪静,所以府里的人手并不多,许多大小杂事都是由参叶独自包办,而她也尽可能地不要加重参叶的工作。
「怎会有事要夫人帮忙,是奉行小姐想见夫人。」参叶笑吟吟地道。
「真的?」于丫儿喜出望外,拉着舞叶就跟着参叶走。
周奉行所待的院落位在府里最北边,被层层枫红包围,一行人踏进小院,来到最僻静的寝房前。
「小姐,夫人来了。」参叶在门外禀报着。
「让她进来。」门内传来细而淡的嗓音。
「是。」参叶替于丫儿开了门,自个儿和舞叶则在门外候着。
于丫儿进了房,绕过屏风,就见一名酷似周奉言的女子静静地坐在锦榻上,一双琉璃般的眸正睇着自己。
「奉行小姐。」
「你以往是不会加上小姐两字的。」周奉行淡声道。
于丫儿怔怔地看着她。「你……」
「没什么好讶异的,对不。」周奉行指着身旁的位子。「坐吧。」
于丫儿正襟危坐着,劈头就问:「奉行,爷筹划的这场战事是否会如他所料地进行?」既然奉行知道一切,那么她也不需要拖泥带水。